长安好+番外(193)
总之,常将军这把牛刀,不适用于当下这般场合。
她的思虑是有道理的。
得了崔璟此言,常阔便皱着眉先耐着性子往下听。
常岁宁好奇地问那男人:“那你为何会认为,我会知晓周顶的下落?”
男人抬起头看向她,神情似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般道:“……我那侄儿与常娘子你私下往来两情相悦已久……恰他失踪时,正是常大将军打了胜仗归京后那几日!”
四周顿响起意外吃惊之音。
私下往来,两情相悦?!
魏妙青虽未出声,却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让常岁宁与之两情相悦的男子……得长什么模样?!
她眼瞧着常岁宁看她家兄长都不怎么正眼相待的,难道那人比她兄长还好看?
她这厢想法还算纯粹,然而更多的人却已从那“私下往来已久”等字眼中设想出了良多,虽不敢明言,但看向常岁宁的眼神不免变了。
打个人至多只是胆大妄为,说破了天也只是落个蛮横的名声而已……
可眼下此事身为女子一旦沾上就是事关一生名节的污点!
一时间许多人,包括崔璟与魏叔易,皆看向了那忽然被这一句话推向漩涡中心的少女。
她很平静,甚至平静到没有立刻去解释或是辩解那可以毁去她的关键之言——
且她用词毫不避讳:“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阿爹回京之后,知晓了我与他私相授受之事,故对他做了什么吗?”
对上那双沉静如水的瞳孔,男人心底暗觉这小娘子的反应与想象中不同,面上却只有畏惧之色:“我……我只是想知道我那侄儿的下落,绝不敢有问罪常大将军之心……”
说着,嘴唇翕动片刻,像是再难支撑四周的威压一般,再次把头磕了下去,哭道:“我家中兄嫂只这么一个儿子,自我那侄儿失踪后这两月余,兄嫂先后都病倒了!我实在是没了法子,这才斗胆寻来此处……”
而后又将话面向围观者,像是逼不得已寻求公道那般:“我们周家无权无势,辈辈都是耕田的,兴许是我那侄儿读了几本书,考了个秀才功名,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这才斗胆与常家女郎来往上了……若能寻到我侄儿,兄嫂定会严加管教,此后再不叫他敢有那妄想了!”
他眼泪鼻涕流作一团,看起来无知愚昧,而又因这份无知而愈显凄惨可怜。
有人小声感叹道:“真是傻啊,他当众说出了这些,毁了常家娘子名声,怎还有善了的可能呢?”
“没听说么,已找了两月余了,兴许也是真没法子了,一看便是没读过书的,寻人心切便只能想出如此下策……”
“总不能真是常大将军……”棒打鸳鸯吧?
且人失踪了两月余……还能找得回来吗?
“事态尚未明朗,尔等身为读书人岂能妄加揣测?”乔祭酒难得正色呵斥谁人。
那几名读书人纷纷施礼,惭愧地低下头去。
乔祭酒与夫人王氏都走上前去。
路过常阔身侧时乔祭酒脚下一顿,压低声音急道:“人家都指名道姓跟你要人了,你怎站着不动跟看热闹似得!”
早已恼红了脸的常阔瞥他一眼,而后看向自己的手臂。
乔祭酒看过去,只见他那只小臂正被崔璟抓着。
常阔力所能及压低声音:“岁宁不许!”
“这是为何,宁宁她……”乔祭酒面色反复间,同那位崔大都督对视了一眼后,便也自觉地与常阔一同暂时留在了这里。
喜儿的拳头已经捏得比女娲补天用的石头还硬。
偏那男人的哭声还在继续:“是我们管教不严,有错在先……不敢求得贵府谅解……但想必他如今也该长了记性了,只求贵府能高抬贵手,将我那侄儿的下落告知!待将人领回家去,我们定会严加约束的!”
常岁宁觉得听得差不多了。
对方这些话乍一听粗浅,但正因足够粗浅直白,而得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引起最大的轰动。
但再往下听,便不难发现,他颠来倒去就是那些话。
倒像是有人教过他,于是他便背书一般说出来,是有某种章程在的,他不敢打乱这章程。
她若再这么不说话不接招,对方迟迟没法子往下演,倒也挺为难他的。
常岁宁这才开口:“我听了半天都没听明白,你先污我名声,再口口声声问我们要人,且是一个死了的人,倒不知究竟是何意?”
四下霎时一静。
男人面色倏地僵住:“死……死了?”
死了!
真死了?!
他面上惊惧不定:“你们……你们竟然当真敢谋人性命……”
常岁宁疑惑地皱了下眉:“你竟不知道自己的侄儿是如何死的吗?”
“我……”男人张了张嘴,面色顿时煞白:“你们……”
常岁宁了然。
看来他的确不知情——
如此便能解释他何来的底气胆量来闹了。
四周众人面面相觑。
常家娘子这是何意?
直接当众承认家中谋害那秀才性命吗?
四下惊惑间,只见那少女面向了众人,道:“诸位不要误会,此人的侄儿周顶的确死了,但并非是为我家中所害,我阿爹为人良善,也断做不出此等罔顾律法之事。”
她说着,视线定在了一人身上:“至于此中内情,我想或由姚廷尉出面说明更为妥当。”
姚廷尉?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姚翼。
这和姚寺卿又有什么关系?
早就听不下去的姚翼看似思忖权衡了一瞬,而后点头,走到了常岁宁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