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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好+番外(1405)

作者:非10 阅读记录

汉子瞪他:“你没听清,咋知道没喊!”

同伴挠头:“也是啊……”

许多路过的商客也停下来听这汉子讲述当年往事,顺便在一旁的茶棚买一碗茶解渴。

诸如此类“忆往昔”的声音,城中则是只多不少。

“咱们和州也是自有天佑的宝地……否则怎能被陛下所救。”

“可不是?城外上真观的仙师都说咱们和州风水好,能有百年太平兴盛呢……”

“咱们刺史大人是不是也往京师拜贺面圣去了?”

一条街尾处,百姓们围在一处说着话,一名妇人,对另一名面黄肌瘦的妇人叹气说:“说到这里,真是可惜了你们家阿浣,要不是走得早,这会子说不定也是大功臣了……你们一家也能跟着进京享福去了。”

那妇人闻言抓紧了手中提篮,道:“她能有什么大造化,命薄福薄……就是活着,哪里又能指望得上。”

“话也不是这样说……就说季黑脸家的荠菜,听说已经封大将军了!都是一道儿跟着贵人走的,按说……”

“走……家去!”提着篮子的妇人突然出声喊孙子回家,打断了街坊的话。

有些话不能听,不能想,越听越想便越觉得挠心割肉一样,好似错失了爬到云上去的机会,却又只能趴在泥里。

妇人拽着孙子的手往回走,嘴里自顾咬着牙道:“当初就说不让你去不让你去,偏不认命,连家都不要了……死了倒也干净了!”

那年,军中有人回和州,来了她家里告诉她,她的女儿曾浣死在了战场上。

她愣了一下,刚想说什么,那人递上了一匣子银子。

她头一回见到那些银子,擦了擦手,连忙接过,心里想,也总算没白养,嫁人也未必能得这些钱。

于是她当着外人的面,抱着那匣子,抹了抹眼泪。

当晚,她的儿子夺过那只匣子,数了又数。

她本想将银子给孙儿攒起来娶媳妇,可她的儿子被人拉着喝酒赌钱,不过半年就挥霍一空了。

她抱着匣子哭,因匣子空了,所以这回是真哭。

更糟心的是,儿子经过那半年挥霍,养下了很多恶习,脾气也更加暴躁,隔三岔五和媳妇郑争执动手,喝了酒连她这个当娘的也骂。

日子已经够糟心了,偏偏随着那位女子新帝登基,左邻右舍都为她家里惋惜叹息,说若是曾浣还活着他们家也就一步登天了云云……

人在困境里,听着那够不着的锦绣高楼,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

而比曾家人更加不是滋味的,自然是季黑脸。

曾家人够不着,是因为“曾浣死了”,还能解释为家中运道不好。

可季黑脸的情况就不一样了,荠菜可活得好好的呢,建了大功业,他够不着那高楼,是因为他自个儿半道跳下来了。

于是可没人安慰他,有的只是背地里的讥讽和幸灾乐祸。

偏有一回,一群人出言讥笑时,被季黑脸听了个正着。

那群讥笑的人,正是当初帮腔怂恿季黑脸和荠菜和离的那帮狐朋狗友,他们嘲讽季黑脸蠢人抓不住福分,一辈子穷酸命。

季黑脸又恨又恼,这才回过味来——当初这些人是见不得他好,故意挑唆他,想看他笑话!

季黑脸捡起一块破瓦,冲上去就要出气。

结果对方人多,他被打断了一条腿。

在和州斗殴是要挨板子的,更何况是他先动的手,是以也不敢报官,只能咽下这窝囊气,躺在家里养这窝囊伤。

银子是没有的,锅是揭不开的,床是下不了的。

季黑脸饿着肚子躺在床上呻吟,喊了一声又一声:“馒头,馒头哎……给爹倒碗水吧。”

坐在屋门外的男孩已有少许少年相,赤着干瘦的上半身,穿着草鞋,啃着一块硬饼子,被喊得烦了,皱眉起身,冲屋子里道:“喊什么喊!”

“要不是你,我也能和饺子一样在京城了!”

馒头说着,突然下定决心:“我要去京城找我娘去!”

“你这小畜生……你不能不管你老子!”

馒头不管身后季黑脸的骂声,跑了出去。

可他很快发现自己的想法不切实际,他没有钱,不识字也不认路,要怎么去京师?

馒头颓丧地在墙根处坐下,狠狠揪着头发,捶了捶自己的头。

待稍微冷静下来,他告诉自己:“我也是娘的儿子,娘不会不管我的……”

他要等娘来接他去京师……实在等不到,他再想办法进京!

一名穿着粗布衣衫,仪态样貌却是不俗的少年人经过此处,看了一眼坐在那里自言自语的男孩,没有过多目光停留。

少年人走过此处,负手哼着小曲儿,穿过两条巷子,在一座寻常小院前停下,抬脚推开虚掩着的院门。

不大的院子里放着张藤椅,椅中躺着个胖墩墩的中年男人,正拿蒲扇赶蚊子:“回来得正好,快快生火烹饭去,饿坏为父了!”

少年人瘪嘴:“您就不能自己动一动手啊,哪儿什么都指望儿子的?我又不是家奴!”

中年男人摊出一只手:“我倒想买两个家奴呢,银子呢?”

少年人没与父亲打嘴仗,也没急着去烹饭,而是走近过来,一脸向往低声问:“父亲,我听四处都在议论新帝登极之事呢!听闻京师此时热闹得很,咱们真不去瞧瞧吗?我还想找崔六郎斗蛐蛐呢!”

“我看你像个蛐蛐。”中年男人看都不看儿子,躺回藤椅里:“咱们连用处都没派上,还敢冒头,上赶着做断头蛐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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