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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好+番外(1370)

作者:非10 阅读记录

锋利的枪头如镜,挪转闪动间,倒映着一幕幕旧时画面。每一记招式碰撞间,都有被遗忘在岁月之海里的旧时之音迸溅而出。

李尚第一次拿到长枪,是和一众皇子们在武练场上,她的王叔向她抛来一杆长枪,她伸手接住,尚不确定要如何拿握。

那时她还年幼,她的王叔还是个少年人。

少年笑着告诉她,将枪练得威风些,便可以吓退想要欺负她的人。

很长一段时间里,那杆长枪成为了她是否又长高了、长高了多少的对照之物。

她在那杆长枪的注视下渐渐长大,王叔渐有了青年人模样。

习武切磋之音,闲坐谈笑的回响,下棋时落子的啪嗒声……宫宴上有大臣酒后失言,她想寻个看热闹的搭子,转头去瞧王叔,总能对上王叔同时看过来的目光。

默契,温情,陪伴,如父如兄……毫无破绽。

李岁宁后来想,或许起初的一切都是真的,所以从无破绽。

那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

大约是她成为皇太子开始。

外出征战凯旋,返程时的李尚总下意识地记下各地风貌,她常会想着,此处风光不俗,待回京后可告知王叔,王叔洒脱不羁,喜好山川风光——

直到她不再是李尚,而成了李岁宁之后,她才明白,她的王叔喜好的不是游历山川,而是拥有它们,哪怕是以先毁掉它们为前提。

在某些方面,她这个做侄女的,和这位做王叔的,的确不乏相似之处。

或许正是因为足够相似,才会有交集纠葛,他最初才会留意到她这个同是深宫里的可怜孩子。

若她一直那样可怜下去,而不是拥有了他未能企及的东西,或许他便可以一直是她的好王叔。

他起初大约是想养一只同病相怜的兔子,谁料那兔子成了他心间猛虎。

她成为了他野心的参照,也于那一瞬间成为了他的阻碍。

枪影与回忆交织,搅碎了月色。

枪身相抵抗间,四目咫尺在望的一瞬,李隐终于未有急着闪撤,也终于开口,声音低缓而颤动:“你不该回来的……此番这京畿,乃我所平!”

这是愤怒,也是不甘。

女子乌黑的眼瞳注视着他:“你拿什么平下的京畿?我的谋士,和我的玄策军吗?——王叔。”

末了这一声“王叔”,让紧紧盯着她的李隐蓦地笑了一声——果然是她!阿尚!

“王叔的枪法似乎未曾精进,”李岁宁卸下对峙相抗之势:“这次换我来指点王叔。”

女子没有波澜的声音落下时,单臂挥转长枪,呼啸之音响起。

李隐震开这一击,挥枪横扫而去,李岁宁旋身跃起,李隐枪身扫空,掀起一阵疾风,掠起李岁宁的袍角。

李岁宁已然再次向李隐逼近,她身形移转间,手中招式不断变幻,或双手交替制宜,或于近攻之际同时握枪,右手在前,左手在后,以枪头为刀,以枪身为盾,合刀盾为一,攻守兼备。

她身法飒沓利落,如若流星,一招未毕下一招已至,一招之间包藏着另一招,旁观者几乎只惊见枪影如星痕,枪风如龙啸,而难以辨认其具体招式。

而若说李岁宁如流星,李隐则如静水,其力延绵不绝,其招式包纳无垠——正如他一贯示之于人的宽和之相。

李尚曾以为这是人如其枪的体现,否则又怎能说他毫无破绽。

可假的总是假的,尤其是当假象无法再取胜时——

在李岁宁步步紧逼的紧密攻势之下,李隐的枪法终于有了变化,开始变得急促,凌厉,陌生。

此时他已忘记了周身的一切,也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亦不去考虑后路后果,此刻被困于这场对决中的他仅有一个念头……他要用阿尚从未领教过的枪法胜过她,若是可以,最好杀掉她!

那玄衣女子在他眼中已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魔障……她本也不是人了,本就是死而复生的魔障!

但接下来的对峙形势却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料。

他欲以凌厉的陌生招式攻其不备,然而现实却换来了节节败退。

若说他以昔日招式尚可在李岁宁枪下谋求生机,与她勉强平手的话,那在他看来分明杀伤力更强的陌生招式却让他迅速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李隐惊惑愤怒,再度挥枪,被李岁宁横枪格挡间,只听她道:“王叔,你可曾想过,你我之间的信任了解,正是你唯一的机会——”

“王叔该不会以为,昔日果真是凭自己的本领和心计杀掉了我吧。”

以陌生示她,还妄图能赢她吗。

她在战场上杀掉的哪一个强悍的敌人不是陌生者。

他自认为对她保留的陌生招式可以作为杀招,殊不知,此举才是真正丢掉了他本有的优势。

使出陌生招式同时需要对方用陌生的招式来化解,这意味着他再也无法预判她的招式。

李岁宁最擅长的便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拆解分析对手的招式,这是无数次残酷的战事所赠予她的能力,而先前一直只以如水之象示她的李隐,从未曾有机会领教过。

这即是李岁宁所说:【这次换我来指点王叔。】

这场了结或许从一开始就并非是身手与枪法,而是一场人性的了结。

四下众人早已奉令退避到十步开外之处,李隐的人已被悉数控制,但两侧的屋脊上已布满了弓弩手,箭在弦上,随时注目着下方的交手情况。

而此时他们眼见着李隐在改换枪法路数之后,已迅速落于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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