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1291)
待骆观临等人退去之后,李隐提笔回信,让人送去吐谷浑。
信被送出去后,李隐的视线再次落回到明洛的来信上,精准地捕捉到“先太子效”四字。
实际上他并不喜欢此种感受,一个死去多年的人,仍旧无时无刻不在被人提及着……如此叫人铭记的储君,可见出色程度。
很快,李隐眼角浮现一丝叹息,这样出色的人,到头来却还是无法从那片大漠中全身而退。
阿尚都没能平安回来的地方……李岁宁,她能做到么?
李隐抬首,隔着帐帘的缝隙看向北方。
若那李岁宁像阿尚一样永远留在北境,他身为王叔,必然不会吝啬给予她赞许敬重与体面荣光——及时死去的人,在他这里,总是值得敬重的。
若是活着回来,那便另当别论了。
李隐将明洛的密信以火烛点燃,随手投入铜盆中,火光跳跃着吞噬信纸上的每一个字。
同一刻,李琮的目光扫视罢手中书信上的每一个字,眸中泛起焦灼的怒气。
他奉父王之命,瓦解肖旻在岭南道的大军,然而他来此两月之久,却屡屡受挫。
荣王府的大军一半被父王带走了,另一半镇守西境,于是由他调用的是黔中道的兵马,及岭南道一些已经归顺荣王府的势力——
兵马调度还算顺利,但问题出在了别处,一场场战事下来,李琮很难不承认自己在领兵作战上的不足之处——这些年来,他负责执行了许多暗杀事宜,几乎从未失手过,但正因他的差事多在暗中进行,如此等大规模的领兵作战经验却是欠缺的。
父王大约也知他的不足,曾交代过让他务必多听从黔中道节度使佘奎的经验意见。
可那佘奎近来忙于和长孙家结亲之事,甚少踏足军营。
佘奎不在军中,那些部将们曾私下议论他是私生子的身份,并窃笑父王不会将他认回,这些话虽未敢当着他的面说,但那些人明面上待他也多有轻视,对他下达的军令也时有质疑……
他此次去信催促佘奎前来商议战事,对方却道,婚期就在两月之后,要准备的事项颇多,一时抽身不得,战事上全由他做主即可,并邀请他到时回黔中吃一杯喜酒。
这般态度让李琮大为恼火,可难道他要向父王去信告状不成?那样只会让父王觉得他无能罢了!
他本以为肖旻在岭南支撑不了多久,却不料对方占下的那数州,如今已然悉数归心于肖旻,竟解决了肖旻大军在岭南的粮草供应问题。
佘奎曾与李琮说,不必太过焦心与肖旻的战事,王爷前方一切顺畅,届时入主京师,肖旻大军自然人心涣散,传檄即定之……言辞间在教李琮这个年轻人要懂得纵观大局,要沉得住气。
但李琮全然听不进去,这是佘奎的立场,不是他的……若要等到父王顺利收回京师后,才能顺带解决此处的麻烦,那他的用处又在哪里?到时无功可述,他又将是何处境?
李琮不甘心,又召来众部将议事。
但那些部将们和佘奎的态度有相通之处——他们并非不知轻重缓急,相反,作为军中的老油条们,他们很懂得权衡一场战事的利弊。
通过这段时日的交手,可知肖旻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一块难啃的骨头,与其在不恰当的时机去生啃,崩坏自己的牙,哪里比得上等前方大局定下之后,再以最小的代价去将这骨头拾回来?
在此之前,他们只需盯紧了肖旻大军,不让他们捅出篓子即可。
他们的态度很明确,仗是要打的,但头破血流的拼死打法儿,却是不必要。
这也是佘奎的意思,他如今正在专心准备和长孙家的亲事——
这桩亲事,让佘奎甚感欣喜,他已年近四十,发妻于数年前亡故,而他即将迎娶的长孙氏女郎不过十八岁年华——昔日出了数位皇后的长孙家,如今却要将家中女郎嫁与他佘奎做续弦,这是何等荣光!
有了这门亲事做底气,来日荣王登基,他的地位便没人能够撼动得了。
故而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亲事断不能出任何差池,于他而言,这是比打什么肖旻大军更重要百倍的大事!
这位即将出嫁的长孙家女郎,名唤长孙芙,是长孙寂的堂姊。
此刻,黔州城中,长孙芙正在聆听长辈们的叮嘱教诲,每个女郎临出嫁前都要聆听教诲,但她所听到的“教诲”,和寻常女郎却差之甚大。
第608章 守关血战
从议事堂出来后,日已偏西,长孙芙身形端正而行,与长孙寂道:“家主无需为我忧虑。”
“论起年岁,家主尚且比我小上数月,这些年来为了族中之事却已然不知经了多少锤炼,又冒险奔波替族中择选明主。反而是我这做堂姊的,一直被护在身后宅中。”长孙芙道:“家主莫要忘了,长孙家的荣光,历来也与女子紧密相连。”
“为族中前程奔忙甚至搏命,不单是男子的权力。一件差事摆在眼前,谁更合适谁便去做。”她看向将落的红日:“历来,我和小姑都是一样的想法。”
她口中的小姑,是仅仅年长她两岁却早逝的长孙萱。
嫁给谁并不重要,婚姻是世俗绑缚她们的锁链,但也可以变作她们手中的利刃。
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长孙芙眼底非但无惧,反而被落日染上一缕绯丽的炽烈。
“阿姊放心,我定竭力护阿姊周全。”长孙寂眼中含着允诺,似连同昔日对小姑那一份未能践行的保护也在其中,因此甚至显出几分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