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1250)
局面的突变,让女郎未曾得以走到那一步,但兰莺想到马相那一封信,心中仍有怨怼。
察觉到兰莺的情绪,马婉摇了头,声音很慢地道:“兰莺,此事不怪祖父。”
“嫁入荣王府,非是祖父逼迫,祖父一早便与我言明了利害,是我坚持要嫁,并对祖父隐瞒了私心……”
她那时太过天真,在闺阁中有了一席之地,自认读过些书,便自以为是地幻想着两全之法,无知地轻视了政治的险恶程度。
现下想来,沦为一件政治牺牲品,在她跪下求祖父让她嫁给李录那时起,便是她逃不掉的命运了。
既是自己做下的选择,一切后果理应她自己承担。
而她如今只想知道,那个她执意要嫁的人,究竟是不是从一开始便骗了她,从始至终都只是在利用她——
“女郎,我们不管那些争斗……”兰莺态度坚定目的明确:“我们离开,离得远远的!”
她和其他人不同,她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让女郎活下去。
女郎救过她的命,让她读书教她认字使她明理,对她的恩情比天大,相爷忠于天子,而她只忠于她家女郎。
“好,我们离开……”马婉向兰莺勉强一笑,让兰莺去收拾东西,并特意交待将荣王妃留下的那只金锁一并带上。
兰莺退下之后,马婉忽然又忍不住干呕起来。
这时外间传来行礼的声音,近来在外忙碌的李录回来了。
马婉强压住呕意,忙拿帕子擦拭嘴角,整理形容起身。
但李录还是看出了她的异样,上前扶过她的手,关切问:“婉儿可是病了?”
说着,留意到马婉过于消瘦的手腕,神情微变,转头便让人去请医士。
“不必!”马婉连忙阻止。
李录看向她:“婉儿……”
“兰莺已经抓过了药……”马婉尽量镇定地道:“我只是太过担心祖父他们……”
李录留意到她眼尾微红,似是哭过。
马婉反握住李录的手,顺势往下延伸话题:“我有一事想与世子商议,盼世子能够答应。”
“我想随世子一同去京师……”马婉的眼睛更红了些,消瘦的面庞没了往日的精致沉稳,看起来无助可怜,如同即将溺水之人:“世子,我不想一个人留在益州。”
察觉到妻子的无助依赖,李录抬手将她半拥入怀中。
“我本担心行军奔波,会叫你受苦,所以才想着让你留在益州等候。”他声音温柔亲密,极尽尊重保护:“但婉儿既然不愿,那便与我一同。”
听得如此口吻,马婉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她多想这一切是真的,哪怕她在这场政治争斗中注定无法全身而退,但至少她付出的真心不是一场笑话,那她便不悔……
“只是军务繁多,我只怕无法时时陪在你身侧,你自己要照料好自己。”李录低声宽慰道:“还有,你要记着我说过的话,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全力保下马家……”
他轻轻拍抚着妻子的肩头,对她说:“婉儿,别怕,有我在。”
马婉如置身迷雾之中,眼泪坠落,哑着声音应了个“好”字。
既疑心已起,真真假假,此去京师,且观他是何作为,便该有分晓了。
若是假的,那她与他之间,便也该有一场了结。
室外夜色深浓,风过无声,室内李录依旧柔声宽慰着。
动兵之日,李录亲自将系着披风的马婉扶上马车。
送行的李琮看着那夫妻情深和睦的画面,想到马婉背后的马家,心中泛起一声嗤笑。
他母亲说得对,他这位长兄未必如表面看来那般简单,动手之前,他务必要多加了解才行。
车马缓缓驶动,最前方的队伍间,“李”字大旗与“荣”字旗一同随风招展着,往东面而去。
中间的车队中,李录盘坐于一辆宽敞的马车内,车内另有两名文士,帮着李录处理公文事务。
李录抬手铺纸间,随口问:“李琮母子可是查到什么了?”
这两名文士皆已成为李录心腹,其中一人在荣王府多年,自有根基与手段。
这名文士此时道:“回世子,那边并未查到什么人。”
“哦?”李录有些意外,又几分恍然:“以李琮为刀,我还以为父王另有珍视的幼子,原来竟没有吗。”
看来他的父王也并没有私下向其他人展露慈父心肠。
他的父王,大抵就没有那所谓的慈父心肠。
所以,不是未曾给他,而是根本没有。
李录觉得有些讽刺,却忍不住笑了笑。
于他的父王而言,未登基前一切都是空谈,手中有两个儿子做棋子已经够了。余下的等登基之后再行栽培,才更加省心合算。
“世子借李琮之手探明了此事,也算一举两得。”那名文士也笑了笑,道:“那李琮生母自以为手段高明隐晦,到底妇人而已。”
李录取笔蘸取墨汁,漫不经心地应道:“同妇人还是男子无关,女子之流也有成就大事者,先生不可轻视女子……”
那文士笑着点头应“是”。
李录提笔写信:“身为男子的李琮,不是和他的母亲一样,也一样不知道他被留下的真正缘故么。”
他的母亲探查是否有其他孩子的存在,已被他们的父王看在眼中。只是他们的父王体面又无情,连抛弃也这般没有声息,甚至让人无从得知自己已经被抛弃了。
本就没有了多大利用价值,偏偏还如此不知进退,不肯安分守己,怎会不叫人生厌呢。
这是李录早就预见的结果,而这一切仅源于他给李琮的那一句“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