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1235)
若能让两头豺狼互搏,却也好过让朝廷被一口啃噬殆尽!
然而他们所不清楚的是,常岁宁用以驻扎洛阳的兵力此时不足两万,其余兵力皆分散在河南道及河北道各州,短时日内并无法调集大量兵力。
而常岁宁此刻远在阴山前线,尚不知京畿具体情形,洛阳城中真正可以代为做主的人是骆观临。
骆观临反复思量并与众军士幕僚再三商榷之后,做出了一个折中的决定。
骆观临纵观大局,此刻无比清楚,这场来势汹汹由民愤而起的浩劫,已非是他们可以阻止的,若非要在此时插手,便是中计……中荣王所设之计。
此事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准备,而卞春梁这一路而来太过顺畅,若说其中没有荣王的手笔,骆观临绝不相信。
女帝中计了。
从决定出兵山南西道的那一刻起,女帝便已经中计了。
而若洛阳在此时代表节使出兵,便等同要正面与卞军及民心互搏,胜负难料之下,至少也要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到那时,受益的渔翁,便只有荣王府。
是否要出兵援助京师,这不是对道德底线的考验,而是一个巨大的诱饵。
卞军此时距离京畿只剩一步之遥,一路上所带来的动荡死伤已经无可挽回,卞军也未留给任何人阻拦的机会。
至此,京师易主几乎已成定局,若此时出兵,必然无关道德,更无关忠诚,而只出于一个政治目的动机——趁乱入主京师!
这是一个庞大的诱惑,皇权咫尺可望,骆观临也一度心动,可他很快冷静下来……
因为节使带走了大半兵力,并仍在陆续调兵去往北境,此时洛阳可以调用的兵力不多,若将分散驻守在各处的兵力召集而来,便会让初才平定的各州陷入空守,而一旦失去了兵力威慑,那些尚且没有养出忠诚觉悟的人,定会借机起事……一个不慎,便会让节使辛辛苦苦平定的局面再次重归动荡,使无数百姓再次陷入煎熬流离。
而即便如此,没有节使亲自坐镇领兵,他们赶赴京师对上卞军,也绝无轻松稳赢的可能。
同时,荣王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顺利谋夺京师,即便他们击退了卞军,下一刻荣王必然便会举兵“清君侧”,到那时,战疲的他们,对上荣王大军,便只能落得一个任人宰割作为收场。
所以,荣王在向天子设局之际,也早已将他们节使谋算了进去,卞春梁亦只是荣王的一颗棋子——荣王最乐意看到的是这三者互相厮杀,最大程度地消耗彼此。
在这场厮杀中,京师既是诱饵,也是屠场,而荣王是静立于场外的收割者。
史书之上,也已无数次为缺乏耐心与定性的野心者写明了悲惨的结局。
如今在骆观临看来,他的主公有经世之才,该是傲立的参天树,而非如昙花匆匆一现。
故而,在常岁宁的回信送达洛阳之前,骆观临决意不入此局。
但面对京师的传书,骆观临也并未打算就此无视。
“荣王殿下如此费心设局,我等若什么都不做,岂不白费设局者一番心意——”骆观临拿有来有往的语气道:“传书京师,京畿大势已去,洛阳短时日内无法调集充足兵力,还请天子与储君屈尊移驾东都!我等愿于洛阳恭候天子大驾!”
只要天子与储君移驾,京畿便只是一幅区区空壳。
即便卞春梁以反贼之身强行称帝,可只要天子和储君在他家节使手中,李隐若还想要李家体面与正统之名,便休想顺利登上皇位!
到那时,真正占据主动的,便不是李隐,而是挟天子与储君者!
攻与守截然不同,届时他们守着洛阳,有河南道、河北道,及淮南道作为后路,又可顺理成章地借天子储君之名调集别处兵力,卞春梁想要主动攻来,还需再三掂量。
如此一来,既可保全乃至增长实力,又无损节使声名,不入李隐所设之污局,继而有望在这场正统之争中反客为主!
骆观临心下主意已定,并有一个大胆狂悖到大逆不道的想法浮现在心头,有一瞬间,骆观临甚至觉得自己疯了,疯到他几乎已经不认识自己了……然而冷静下来之后,却仍觉为天下苍生而虑,无不可为!
当日,除了传书京师之外,骆观临另给自家主公写了一封亲笔书信,令人秘密送往北境。骆观临在这封密信中,言明了自己的大逆不道。
二月末,一路势如破竹的卞春梁率二十万大军,逼近了京师城门。
随着一场春雨,京师上方响起了一道春雷。
这道春雷击中了宫中的一处偏殿,引发了一场雷火,宫人们仓皇之余,更觉此乃不祥之兆。
雨水并未能阻止卞军攻城的步伐。
是夜,雨未停,甘露殿内,女帝静坐龙椅之上,下方是面色惨白的太子李智,以及一众焦灼忐忑、不时往殿外张望的大臣。
直到一道被雨水淋湿的内侍身影快步奔入殿中,跪扑在地,颤声哭道:“卞军已破城门……卞春梁率兵万余,正往宫城方向而来!”
第581章 朱门血
殿内登时陷入混乱,有大臣跟着那内侍跪下,颤声道:“请陛下移驾东都!”
“请陛下移驾!”
太子也惊惶跪伏在地,重重叩首:“儿臣恳请圣人速移驾东都!”
“……”
是否要移驾离京,近日朝堂之上为此多有分歧。
有大臣认为常岁宁狼子野心,霸占东都洛阳,此时前往,无异于羊入虎口,到时天家体面不存,天子与储君皆要沦为傀儡,生死也不过在其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