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1210)
他们至今不知,这些仿佛从天而降的骑兵究竟是怎么来到的灵州。
他们更不知,那位传闻中已然据下了东都洛阳,并一路横扫河北道的常节使,她出现在此处的来意,究竟又是什么?她的态度,似乎并不是那么地具有侵略性。
常岁宁正率军往西南方向而去。
朔方军营位于灵州城外西南处,正是那些行截杀之举的朔方叛军冒出来的方向。
师大雄——
常岁宁坐在马上,注视前方,在心中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师大雄此人便是戴从口中那位“资历威望有余却起了异心”的朔方军中副使。
而戴从提到的另一外人选,薛服——常岁宁已向岳春言探听过,此人此时就在军中。
岳春言听常岁宁问起薛服时,稍微反应了片刻,才想到是哪个人:【常节使说的莫不是程副使手下的那位薛将军?】
见常岁宁点头,岳春言向朔方军求证罢,确定了薛服未入城,近日一直都在军营中。
而岳春言的反应间接证明了戴从的话:薛服在朔方军中尚且缺少声望。
朔方军中设有三名副使,除师大雄外,另有靳、程两位副使。
其中的靳副使本乃文士出身,是多年前受朝廷指派前来,协助朔方节度使料理军务。
这些年来,这位靳副使行事谨慎,从未出过纰漏,岳光生前也很信重他。此人在军中虽不比师大雄那般得人心,也极少上战场打仗,但因为岳光的信任,手中便掌握着诸多军中要务,军饷也归他调配。
岳光在京中出事后,朔方军中对朝廷起了逆反之心,师大雄暗中试图借靳副使的出身来历挑起军中敌对之心,虽然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在种种制衡之下,并未能就此全部削夺去靳副使手中军务。
另一名程姓副使,资历比师大雄更老,但他年事已高,年过六十,一身战伤,岳光的死讯传回灵州之后,他更是大病了一场,面对军中乱象,虽心有余却力不足。
薛服自幼受这位程姓副使收养,得其栽培,算得上半个义子。
薛服十七岁跟随程副使赴沙场杀敌,至今已有八年之久。
在程副使看来,薛服的天资虽算不上十分出色,但胜在心性不骄不躁,为人处事从不张扬,能够沉下心来磨砺,更可贵的是,他身上有担当之气。
八年说长很长,但和那些世代扎根关内道多年、习惯排资论辈的武将相比,二十五岁的薛服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程副使本有意将人带在身边再耐心磨砺数年,若再能立下几场出色的战功,之后便可稳妥地接任他的副使之位,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岳节使横死京中,关内道风云忽变……
薛服正让人探查军中异动。
他查到有四千士兵擅自离营,而负责调动那四千士兵的部将却矢口否认,直到薛服让人清点罢军中人数,那部将才拿浑不在意的态度道:“噢,想起来了,是调了四千士兵外出巡逻。”
“以四千士兵外出巡逻?”薛服正色质问:“四千士兵半日未归,彭将军却如此散漫待之,莫非是忘了擅自调兵乃是重罪吗?”
那彭姓武将冷笑一声:“我奉师副使之令行事,岂轮得着你来过问。”
他是师大雄的部下,这在军中从不是秘密。
“岳节使生前曾定下军规,凡动兵千人以上,皆需节使令下,或由三位副使合令示下,单凭师副使一人之令,并无权调动四千士兵——此为违背军规之举。”薛服眉间现出两分冷意:“还请彭将军如实告知那四千士兵去向!”
彭姓武将嗤笑,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问师副使之罪?”
言毕,根本不理睬薛服的质问,转身便要大摇大摆地离开。
下一刻,却听身后传来薛服的斥令声:“彭武擅调兵力,藐视军规,将其拿下!”
“是!”
忽然被几名士兵押下的彭武勃然大怒:“你这杂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论我的罪!”
薛服面色不改,取出一枚令牌:“我奉程副使令暂理军务——”
彭武还要再骂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行礼声。
紧接着,一道粗哑威严的声音响起:“薛小将军好大的威风,竟逞到了本副使的人身上!”
“师副使。”薛服垂眸,向来人拱手:“在下不过是在询问那四千士兵的去向而已。”
“老子动兵平乱,轮不到你这小兔崽子指手画脚。”师大雄身形魁梧,面上横肉几分松垮,生一只酒糟鼻,鬓角边胡须杂乱卷曲,一双眼睛根本不曾正眼注视薛服,转身自顾下令:“即刻点兵三万,随本副使前去平乱!”
说着,向那几名押着彭武的士兵抬手挥了挥,那几名士兵察觉到威慑,犹豫了一瞬,还是松开了彭武。
彭武转了转酸疼的手臂,眼神讥讽地瞥向薛服。
薛服因师大雄的话心下微惊,上前数步,挡在了欲就此离去的师大雄面前,抬手抱拳。
师大雄定定地看着他。
“敢问师副使,平乱之说从何而来?乱起何处?”
师大雄声音平直:“有数万骑兵忽然闯入我灵州界内,此乃十万火急之事——”
薛服眼底赫然一惊:“数万骑兵由何处而来?”
说着,他也回望向师大雄的眼睛:“据在下所知,灵州边界之地,一直是师副将的人马负责巡逻,怎可能会有数万骑兵悄无声息踏入灵州界内?”
师大雄眼底终于流露出一丝危险的不耐:“怎么,你是觉得本副使在危言耸听吗?还是说,你疑心这数万骑兵是本副使蓄意引狼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