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1133)
很快,又有一队斥候折返,他们并未落入常岁宁手中,但也清楚地查探到了江都军逼近的情况。
听到这一队斥候所禀,徐州刺史心中再无半分侥幸想法——那常岁宁当真来到眼前了!
徐州军中也开始变得躁动,有人低声说:“自那常岁宁领兵以来,她手下的江都军可是从无败绩……”
有些半知半解的兵卒,则更显不安,他们甚至忍不住联想到有关常岁宁的诸多传言,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言大多数人轻易不会相信,但在这人心惶惶之际,却能进一步起到扰乱人心的效果。
尤其大多数士兵甚至并不识字,心智见识开化程度有限,此刻听着那些惶惶之言,难免心中忐忑。
而即便不提那常岁宁超乎常人的本领,只说对方有十万大军,也足够他们心生退却了……他们只有两万余人,既不够看,也不够打的!
徐州刺史显然也清楚这个事实,他紧攥着缰绳,看着汴州与洛阳方向,心中万分不甘。
范阳王有二十万大军,他若能与之汇合,自然不惧常岁宁,可前方隔着一座汴州城不说,此刻就连他通往汴州的前路也被常岁宁大军阻死……
往前行,注定是不能了。
但要他就此交出兵符,像只夹着尾巴的狗一样返回徐州城等待常岁宁发落……他却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此时与江都军硬碰硬,不过是平添死伤,非明智之举!”徐州刺史脸色红白交加,震声下令道:“传令下去,随我折返徐州城,紧闭城门!”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但众人听在耳中,仍自动解读为——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子且做缩头龟。
徐州刺史笃定了常岁宁此时顾不上攻打徐州城,他只要守好城门,便是安全的。
他的谋士连忙出声提醒道:“大人,如此一来,若之后那常岁宁得胜,势必会有问罪之举……”
说得直白些,此法避得了一时,却避不了一世。
若大人未依从那常岁宁的要求交出兵符,便等同放弃了那常岁宁口中“只当无事发生”的机会,而依旧选择跟从范阳王。
谋士不欲替主做决定,但该提醒的他要提醒,这是事先务必考虑好的紧要问题,是为重大抉择。
“朝廷气数已尽,而范阳王如今于洛阳已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她常岁宁拿什么来胜!”徐州刺史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喝道:“统统随我折返徐州,等候范阳军大胜的消息!”
待到那时,他再向那目中无人的常岁宁讨回今日之辱!
徐州刺史率兵返回徐州城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常岁宁耳中。
常岁宁没有半点意外。
她固然带十万兵出江都不假,但此刻她身后仅有两万骑兵,余下八万至少还需三日方能陆续抵达此处。
她率兵两万,而徐州刺史亦有两万余兵力,双方若正面对峙,对方见兵力相当,势必不可能轻易认降。而一旦交锋,先不说胜负,她的兵力至少会被拖延两日……
汴州形势危急,即便是两日的时间,也耽搁不起。是以与徐州交锋,此时当能免则免。
相反,若徐州刺史知晓全貌,能冷静应对,便该知道此刻最明智的办法,应当是奋力将她拖住,使范阳军在前方先拿下汴州再说——如此一来,若运气好的话,待范阳军占下汴州后,立即赶赴此处,甚至有可能和徐州军一同对她形成夹击之势。
但徐州刺史对范阳王,显然还没来得及培养出这样深厚的感情,于是便也缺少敢于为范阳军拖延铺路的决心。
再有,徐州刺史显然是被唬住了——
常岁宁二话不说,便扬言要徐州刺史交出兵符,如此嚣张气焰,更容易让对方相信她身侧确有十万兵,可形成绝对碾压之势。
江都军又来得过分突然,如此之下,徐州刺史不可能不慌乱。
常岁宁要他交出兵符的要求,对他而言实在过分。而人在面对一个过分到难以接受的要求时,在自知处境不利的情况下,即便再有诸多不甘,往往也只敢下意识地在这个要求的底线上仅再往前一步,将此视作在尽量维持尊严和利益的范围内,可冒险的最大程度。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人性。
于是,徐州刺史虽拒绝了交出兵符,却也未敢迎战常岁宁。
明面上,常岁宁看似未能达成索要兵符的目的,但实际上这一切正是在她掌控之中。
此时正是歇整之际,将这经过看在眼中的骆观临,心中唯有一声喟叹:在一场战事中,最高明的指挥,不外乎是指挥敌人。
而常岁宁仅用了一句话,便做到了这一点,让徐州刺史自觉尚且硬气地为她让了道。
此等轻易便可操控局面的心智谋略,甚至远胜过她手中握有的强悍战力。
仗要怎么打,哪处先打,哪处后打,哪处正面打,哪处要用谋,她心中仿佛自有一盘完整的棋局在。
今日虽未战,此事看似虽小,却叫骆观临心中泛起无声震荡。
骆观临看着那拧开水壶喝水的少女,片刻,出言提议道:“大人,为防之后徐州军在后方伺机作乱,应让后方至少一万兵力驻扎在此处要道,用以威慑徐州刺史。”
常岁宁擦了擦嘴角,点头道:“先生思虑得是。”
说着,立即就交待了下去,让人去后方传信。
这时,前方探路的斥候已经折返,确认前路通畅后,常岁宁遂跃上马背,下令继续赶路。
与此同时,常岁宁转头向身侧吩咐了一句:“让人在河南道迅速传出一个消息去——徐州刺史反叛,欲倒戈范阳王,此乱已被江都军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