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1056)
“小事尔,韩国公言重了!”肖旻丝毫不放在心上一般,笑着向李献拱了拱手,便带着身侧副将退了出去。
李献立在原处,被气得发出一声笑音,只觉肖旻的反应简直犹如一团棉花,且是失智的棉花——这蠢货是病傻了不成?
不单李献觉得肖旻的反应荒谬割裂,就连肖旻身侧的敖副将也倍感困惑。
他家将军脾气好,他是知道的,但好到这般地步,却也是不应该……方才韩国公那些话,他听得脾气都上来了!
敖副将不禁向自家将军请教保持这份诡异平和的奥秘。
肖旻只是笑而不语。
奥秘固然有二,但都不便细说。
第一嘛,自然是因为他已经准备跑路了,圣心什么的,于他已如身外之物,自然也不在乎李献话里话外的威胁。
至于第二,他刚觉得有些生气时,只要想到面前之人没几日活头了,突然也就没那么气了——他保持平和的秘诀,就是如此朴实无华。
韩国公已为将死之人,这一点,是常节使透露给他的。
肖旻遂向敖副将交待道:“接下来这几日小心行事,留意别被韩国公抓住错处即可……至于之后之事,自然会迎刃而解的。”
敖副将心中不解,虽表面应下,但不免还是觉得自家将军的乐观十分诡异。
肖旻在心中喟叹——没办法,有个好主公托底,实在很难不乐观啊。
乐观的肖旻抬腿往前走去:“走吧,随我去看看染病的将士们。”
敖副将应下,跟随而去。
另一边,有一名负责搜集消息的士兵快步走进了李献帐内,向李献汇报近日得来的各路消息。
其中先后有两则消息,引起了李献的注意。
一则为沔州安置患疫百姓处,似已得出了医治瘟疫之法——
李献闻之眼神暗下,自牙缝里挤出一声笑:“看来淮南道节度使,此番又要美名远扬了。”
那些百姓是死是活,他原本并没有那么在意,但这些在姨母眼中意味着他之过失的蝼蚁活了下来,且让他人借此博出了好名声……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由此亦可知,阿尔蓝的的确确是落入那常岁宁手中了——射杀威吓他的士兵在先,此番又入他帐内掳人……这笔账,他李献记下了!
而第二个让他留意的消息,则是:“据闻宣安大长公主入京了。”
李献下意识地皱眉,同在江南西道的宣安大长公主此时突然入京……不知有何目的?
他与这位大长公主并无交集,隐约记得只在多年前见过一次,但对方豢养男宠的行事作风他却如雷贯耳,至于其它的印象,反倒一时想不起太多了。
但对方如此关头入京,李献直觉恐怕是与岳州瘟疫之事有关,于是交待道:“让京师府中多加留意此事,若有异样,速速来报。”
那士兵是他的心腹,闻言应下,立即去安排了。
他们探听到的消息稍有滞后,宣安大长公主已在三日前抵达京师——
宣安大长公主在动身之初,便让人传书京师,向圣人请示了入京之事。
虽名为请示,但人已然在途中。
圣册帝对此心知肚明,也料到李容入京的目的没有那么简单,但对方多年未曾入京,此番以祭祀李氏先祖为由,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但让圣册帝没想到的是,宣安大长公主入京当日,未等她这个皇帝相召,便持了大长公主令径直入宫,且于早朝之际求见天子。
此一日正逢十五望日,大朝之际,五品以上百官皆在。
近来京师朝堂一片忙乱,人人焦头烂额,除一些大臣外,大多官员提前并不知晓宣安大长公主入京的消息,此刻忽听内侍通报大长公主在外求见,很是吃了一惊。
人已在殿外,圣册帝只能宣见。
随着内侍一声高唱通传,宣安大长公主迈入了巍峨的大殿之中。
百官望去,只见那多年未出现在京师的大长公主身着广袖朝服,整洁的高髻之下,一张如月盘般的圆润面孔舒展从容,步履不紧不慢,周身自有光华气派。
宣安大长公主于殿内驻足,抬手执礼间,却是跪身下去,向上首行了个大礼。
她身上的威仪似镌刻着李姓皇室与生俱来的印记,即便跪拜,也并不让人觉得低人一等。
“宣州李容参见陛下。”大长公主顿首间,道:“李容无召入京祭祖,逾矩之处,还请圣上责罚。”
御阶之上,圣册帝微微含笑:“你为祭祖之事归京,可见孝心,朕岂有怪罪之理?”
说着,微抬手示意,拿并不疏远的语气道:“宣安,起来吧。”
听得这声旧时常听到的“宣安”,大长公主微抬头间,目光与上首帝王垂下的视线相迎。
多年未见,宣安大长公主看着上首的那位女帝,此刻最大的感触仅有三字——她老了。
权势似乎格外催人老。
但那双眼睛却又在昭告着世人,她老去的只有皮囊,帝心却仍未曾老去,不甘老去。
宣安大长公主仍无起身之意,而是抬手过额,执礼道:“宣安此番入京,除祭祖外,另想向陛下求得一道旨意——”
圣册帝含笑问:“莫非是李潼到了年岁,想请朕为之指婚?若为此事,不妨等朕早朝之后,再于甘露殿细说一二。”
听似很轻松宽和的反问,但有不少大臣听得出,其中暗含着两分提醒之意。
大长公主若是听得懂,便该移步甘露殿等候。
“回陛下,李容非是为此事而来。”宣安大长公主道:“但也算得上是一桩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