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1019)
“若想要消止此战,只有一条路可走——”夜色中,常岁宁声音不重,眉宇间却透出冷冽兵气:“那便是将它们打残,让它们再爬不起来为止。”
如若不然,倒下的便会是大盛江山。
郑潮不觉间收拢了十指,眉眼忧色极重,最终长长叹息一声:“照此说来,便只盼着全面开战之日能晚一些到来……”
说着,不免问道:“北境防线如今广阔,令安如今仅八万大军在侧,不知朝廷后续是否会有增派兵力之举?”
常岁宁摇头:“尚未听闻。”
如今各处都是战事,朝廷只怕自顾不暇,且崔璟此番应对得当,待他击退这万余铁骑之后,解除了眼前之危,朝中安下心来,暂时未必会舍得派重兵驻守。
可防御威慑北狄,绝非一日之事,务必提早部署。
若指望不上朝廷派兵,那么崔璟便只能就地募兵,但募兵需要大量钱粮,朝廷国库空虚,调拨钱粮的过程也必然十分艰难漫长。
听常岁宁说明此中艰难之处,郑潮愈发直观地感受到时下朝廷之衰弱,甚至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
次日晨早,常岁宁交代了孟列一件事。
再隔两日,元祥受常岁宁所召,自军中赶回了江都城。
第482章 先人所留
江都刺史府,常岁宁平日用以单独料理公务的内书房中,此刻,元祥听罢上首常岁宁的交待,甚觉意外。
所以……常娘子竟是让他去给大都督送银子?
且听常娘子话中之意,这必然不是个小数目……可常娘子如今何来如此大数目的闲钱?纵然大都督此前也曾以数百万贯家底相赠,但常娘子建无二院,又大开作坊——如此诸多摆在明面上的花销已经十分惊人了,想必是根本剩不下什么来的。
坐于书案后的常岁宁,继续往下详说道:“这七百万贯钱,除了八万戍边的玄策军之外,另外再募十万兵,若无意外,应可支撑至少两年军饷耗用——”
元祥愣了一下之后,因太过震惊,声音都有些磕绊:“七……七百万贯?”
震惊过后,元祥旋即觉得不安,这只怕是要倾尽整个江都之力了吧?
他刚要再说话,只听常岁宁道:“放心,此乃我私库所出。”
很平静的语气,却叫元祥愈发震惊了。
——私库?!
花钱这样大方,一心贴补江都的常娘子,竟然还有私库吗?
他记得上回常娘子得到得赏赐,分明也悉数分赏给军中将士了,这七百万贯总不能是……
元祥下意识地联想到“贪污”二字,但即便是在心里,也未有揣测出口——且不说处处为江都思虑的常娘子不会是这样的人,单说如今不过是刚完成重建状态的江都,哪里又有如此丰厚的油水可以去贪?
这可是七百万贯……比起他家大都督攒了十多年的家底,且还多了足足一倍!
分寸感让元祥未有冒昧追问这巨款的来源,但他那双犹如正在经历地动般的眼中,却写满了求知的渴望。
见他神情,常岁宁笑了一下,语气如常地道:“放心,并非什么不义之财,不过是先人所留而已。”
这是常岁宁早已想好的说辞,之后这个问题也势必是避不开的,总要有个说法。
而这个说法,也是有它的深意和用处在的。
元祥神情惊惑:“不知大人所言先人是……”
常岁宁坦然道:“家中已故之人。”
这话中有点到即止的意思,元祥便也未有继续追问,只在心底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狂澜。
显而易见的是,常娘子话中所指,并非是常家先人,那么便只能是……
元祥莫名跟着激动起来:“属下便知道,大人如此天纵奇才……祖上必然也是极了不得的人物!”
显然,常娘子必然是查明自己的身世了!
且这身世定有不凡之处,毕竟哪个寻常人家能随随便便留下七百万贯的家资?甚至未必只有七百万贯!
此言在心中坠地,元祥觉得自己实在膨胀了,在此之前,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在【七百万贯】这个数目之前,用上【只有】二字。
元祥兀自激动间,常岁宁已继续交待道:“沿途中,可从这七百万贯里拿一部分出来,尽可能地多买一些粮食和药材,以及其它军中所用之物——”
北境地处边缘,来回采买运送太过耗时,且战事不知哪日便会彻底爆发,不如在途中尽可能地置办妥当,以备不测发生。
但如此大量地购入粮物,必会引起各方及朝廷注意,这是无法避免之事,也无需刻意回避:“如遇监察,只管配合行事,实言告知各处,此为淮南道常岁宁资助北境戍边军饷之举。如仍旧有人刻意阻挠拦截,不必留情周旋,只管以妨碍北境固边大计为名,将一切拦路者就地诛杀——务必要将钱粮稳妥地送到崔大都督手中。”
这世道乱得厉害,多得是腹怀恶胆之人。
元祥神情一正,抱拳肃容应“是”。
“时下不比从前,采买军粮暗中亦涉及各方利益,并非寻常易事。”常岁宁道:“为保证此行顺利,我令一人与你同行前往。”
不多时,元祥见着来人,再次意外了一下:“……孟东家?”
元祥之后已知这头发花白的“蒙先生”,便是京师登泰楼孟东家本人,而非长相相似的失散叔侄之类……
但得知此事后,元祥又不免琢磨,京师的孟东家为何会来江都,私下帮常娘子打理事务呢?
直到此时,元祥方才生出大彻大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