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理解鹿晨的纠结，却也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解决。

第二天早上，鹿晨一早就脱去宗门服侍，只穿雪白单衣，前往琳琅门大殿，直挺挺地跪下。

“还请琳琅门主垂怜，将火灵子送与我家真人，鹿晨万死以供驱使，绝不敢有二话。”

虽然这种做法有些卑鄙，但已经是代价最小的了。

朝云归站在角落里，深深地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并没有前往阻止。

他知道鹿晨对师尊的心，只是这样一来，鹿晨就全毁了。不是指他的修为，而是指他的名声。

修仙之人除了实力至上外，还要注重品性修养。鹿晨这样胁迫施压，原本刻印在他身上的高洁品性，全部都会沦为诟病。

他很心疼，也第一次感受到无能为力。

虽说修仙之人身体素质强硬，跪在地上不疼，但鹿晨还是觉得压力山大，默默祈祷人能赶紧出来，是死是活给一句话。

或许是他的祈祷起作用了，琳琅门主高岩真人竟是亲自出来了。比起兰荷真人的端方温和，他就显得随意许多，头发披散，衣袍散开，赤脚而行。

“你这小辈倒是好笑，自己没本事得来东西，倒是厚着脸皮讨要到我的门上来。”

这话说得刺心至极，朝云归听到不自觉攥紧掌心，恨不得冲出去将鹿晨拉回来，自己替他受过。

可他知道鹿晨的骄傲，这一步已经迈出，容不得他们反悔。

鹿晨却是无关痛痒，深深俯下身，叩首在地：“还请门主见谅，实在是我师尊兰荷真人受伤极重，急需火灵子养伤，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是我无能，无法为师尊带去火灵子，只愿接受万般惩罚，只求门主割爱。”

高岩真人听不下去，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没想到你胆子还挺大，不仅想要不劳而获，还满口谎言！兰荷真人受的伤，我曾经为他看过，需要清静滋养。火灵子那般暴烈之物，若是服下，不仅治不了他的伤，还会种下火毒，加剧伤势。你，究竟是何居心？”

什么？

鹿晨不敢置信地抬起头，这……这怎么跟剧情说得不一样……

“不……不可能，师尊亲口跟我说……”

朝云归眯起眼睛，同样无法相信。他很确定鹿晨没有说话，师尊当时就是这样同他说的。可大庭广众之下，高岩真人也没必要说谎，更何况琳琅门本就是丹药修炼为主，自然颇具权威。

高岩真人见他死不悔改，愈发气愤。他生平正直，最见不惯这种撒谎作秀之态，当即照出水镜，请来兰荷真人当面对质。

鹿晨见到兰荷，还以为有了希望，当即眼睛大亮，膝行两步，祈求得来肯定。

高岩真人冷声问道：“兰荷，你可说过要用这火灵子疗伤？上次你受伤，是我亲自为你治疗的。虽说你体内火毒未全部清理干净，但也绝不是要用火灵子这种极品仙草，只需用皎月草慢慢温养即可。现在已经有月余，你体内的毒素应该早就清干净了。”

“你弟子未能拔得头名，获取火灵子，倒是逼迫到我们琳琅门下，是何意思？”

水镜清晰地映照出兰荷的身影，就连面部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微微一愣，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反而满怀歉意和怜悯地说：“高岩真人，鹿晨年轻气盛，第一次参加万宗大比输了，心中自然难过郁闷，难免会冲动行事。”

“是我御下不严，才会闹出这样的笑话，还请见谅。都说子不教父之过，我这个师尊也算半个父，在这里替他赔个不是。”

“还请高岩真人高抬贵手，给我一个薄面，莫要同这孽徒计较。”

鹿晨僵直着身子，不敢置信地看向兰荷，却没有得来半点回应。许久，他的腰背一点点坍塌下去，原本高昂的头颅低了下去，宛如无声的妥协。

朝云归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自觉地捏紧拳头。

不，不是这样的！

明明就是师尊千叮咛万嘱咐地希望他们能拿来火灵子，还称他伤势未愈，十分痛楚。为了给他分忧，鹿晨才站出来，拼尽全力想要得到火灵子。

怎么到了现在，一切都变成了妄想、变成了冲动！

他简直不敢相信水镜里的是他们的师尊兰荷，师尊向来温柔体贴，就算为了脸面，不愿在众人面前维护一二，也不该……也不该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落井下石啊！

这一瞬间，朝云归的耳朵嗡嗡作响，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口腔里都是苦涩的铁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