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以为朕会亡国(289)
“不要担心,”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不要担心……我会治好你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把自己的耳膜都震得嗡嗡直响。
但霍琮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笑了一下,低头吻了吻郦黎发颤的指节,然后很自然地松开,拍了拍郦黎的胳膊,示意他可以回去继续看书了。
郦黎勉强回应了一个笑容。
他脚步沉重地走回座位,在位置上坐立不安了一会儿,不知从那里找来了一个铃铛,用红绳穿着,系在了霍琮的左手腕上。
“有事,就用它叫我。”他用口型说道。
霍琮点了点头。
郦黎正准备转身回去继续看书,就听到身后传来“叮咚”的一声脆响,他立刻转身,紧张问道:“是又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霍琮说,郦黎这才想起来他只是听不到,并不是哑巴了,“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回头。”
郦黎:“……别闹。”
他无奈转身,结果又听到身后传来“叮咚”的清脆声响,这回还是两下。
郦黎:“…………”
再有多少伤感情绪,被霍琮这么一折腾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郦黎干脆把书都搬到了霍琮的床榻边上,自己拿了个软垫垫在腰后,低头翻阅起来。
霍琮也没有再继续摇铃铛,他抚摸着手腕上的红绳,视线落在郦黎清瘦的背影上,无声而满足地笑了笑。
第二日傍晚,郦黎满怀期待地看着霍琮喝下自己配制的新药,尽管知道药效不可能有这么快,但还是问道:“感觉怎么样?”
霍琮回味了一下,犹豫着说道:“……还好?但味道倒是比之前的好多了,感觉没那么苦了。”
“不可能啊,我这里面放的可是黄连!”
郦黎刚说完,就面色一僵:“你的味觉是不是也在衰减?”
霍琮由衷道:“这个可以有。”
“有个屁!”郦黎恨不得锤他一顿,“为了不吃药连味觉都不想要了,姓霍的你要死啊!”
但霍琮目前刚刚失去听力,还做不到凭借口型就能完全判断出一句话的意思,因此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郦黎表情愤怒,嘴巴拼命开合朝他说些什么——大概率是在骂人吧。
作为被骂的对象,霍琮的世界一片清净,表示接受良好。
没多久郦黎就骂累了,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对着一个聋子骂街实在没啥意思。
他丧气地一屁股坐在床边,垂着头盯着地面发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灰心丧气的意味。
一只大手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腰,郦黎闭上眼睛,将后背靠在霍琮温热的胸膛上——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霍琮瘦了许多,但隔着胸膛传递而来的心跳频率,依旧平稳、有力而坚定。
感受着那稳定的心跳,郦黎的心情也随之慢慢平复。
他放松身体,仰头靠在霍琮的一侧肩膀上,看着带着几分病气的男人披散着长发,垂眸温柔望向自己的模样,忽然伸出双手,泄愤似的用力揉搓了一通霍琮的脸颊。
“我怎么就碰上你这个冤家了呢!”他愤愤地嚷嚷道,“还告白!告你妹!还不如当兄弟呢,存心叫我守活寡……”
隐隐的震动声从耳膜处传来,这么近的距离,霍琮隐约听到了一些声音,也从口型中大概明白了郦黎的意思。
他任由郦黎把自己的脸颊揉到通红,等郦黎发泄完、气喘吁吁地躺在他怀里装咸鱼时,才安抚地捏了捏怀中人的右手。
“对不起,”他说,“我太自私了。”
郦黎哼了一声,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怪霍琮自私?他自己都承认了,而且那时候久别重逢,谁能想到未来不久就会再经历一次生离死别;就算知道了……
郦黎绝望地发现,就算那时知道了,自己大概也不会后悔。
“如果按照现在的速度,我的五感大概会在一星期后全部丧失,”霍琮见他不说话,又冷静地做出判断,“但军队不可能一直驻扎在这里,去兖州还是去京城,由你来决定。”
“我?可我又不会领兵打仗……”
“那也比到时候是个废人的我强,放心,下面的人都会听你的。”
郦黎一瞬间心里堵得难受,他很想大声质问霍琮什么叫废人,可又明白霍琮说的是事实——五感尽失,连生活自理都做不到,怎么可能作为三军统帅领兵出征?
“那、那你现在就得教我,”郦黎紧张道,“这可是十几万人命,我万一走错一步,他们就都要跟着我这个主帅丧命了!”
“不要害怕,”霍琮看出了他神色中的仓皇,伸手覆在郦黎的额头上,“我从前已经教了你很多,足够用了。你只需要冷静下来思考利弊,从那些谋士的献策中选择对我们来说利益最大化的那一条,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