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颂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一条条近乎绝情的条约,终于明白了宋斐然所说“卖身契”的意思。
因为每一条都在告知他,他和他母亲再无任何瓜葛,从今以后他完全“归属于”宋斐然。
他不懂这合不合法,他只是很吃惊,吃惊到他不知道该如何问她,先问她哪一句?每一句都很荒谬。
“你以为我说卖身契是在跟你开玩笑?”宋斐然认真地告诉裴颂:“不是玩笑,是我要你从今以后和你的父母彻底切割,我可以负担你母亲以后一切的费用,但从今天起你不能再联系她,也联系不到她。”
裴颂终于意识到,在他昏迷的昨晚,她就已经将母亲送去了国外的医院是吗?
太荒谬了……那是一个大活人。
他下意识从手机里找母亲的号码,可还没拨过去,就听见宋斐然叫他。
“裴颂。”她就坐在那里,极其平静地看着他说:“这个电话打出去就视为你违反合约,我将终止和你的雇佣关系,也不会再为你母亲提供一分钱。”
她在告诉他,要么断绝联系他母亲的心,要么滚。
裴颂握着手机的手指在发抖,可直接屏幕暗下去他也没有真的拨出去。
他从她眼神里读到了一点满意,那是吃定了他的上位者神态,她清楚的知道,他爱她爱的泥足深陷。
她站起来抽走了他的手机,丢在地上用鞋跟重重地踩在手机上。
“啪——”的声响中,手机彻底碎开,屏幕一点也不亮了。
而她只是抬脚将碎开的手机踢到垃圾桶旁,对他说:“我会给你换新的手机,新的号码,从今以后你的问题父母和你没有任何瓜葛,你那些明霞姨、小萍之类的朋友也不需要再联络了,你只需要存下我和小螃蟹的号码。”
“还有。”她又看向他,放低声音说:“裴军死了,被沈威杀了,如果警察来录口供,不要说多余的话。”
裴颂的耳朵里雷鸣一般响过,裴军死了?
他混乱的脑子里闪过他扑到裴军的画面,他好像……捅了裴军好几刀……那时候裴军死了吗?
“裴颂。”她用冰冷的手抬起了他的脸,更低声地说:“我已经解决了所有问题,你要做的只是听我安排,明白吗?”
裴颂忽然明白过来,这就是她解决问题的办法,这就是她允许他继续留下的原因——她解决了他身边的不安全因素,他的父母。
所以她安心地让他留下来。
那真的是一张卖身契,她说的每句话都不是玩笑,每句话都会实行。
裴颂脑子混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他当然知道裴军该死,他昨夜是真的想亲手杀了裴军。
他也知道,小螃蟹的名字、学校是他母亲透露给裴军的,她虽然不知情却也帮凶……
但是……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她在执行完之后才告知了他。
至少,可以先告诉他,对吗?
裴颂张开口,想说这些话,可是她的眼神那么冷,他知道她这样的表情是在忍着怒意了,他不想让她生气。
他想:原本就是他和他的父母给她带来了麻烦,她已经足够容忍他了,不是吗?
他想:这些事情她已经做了,他还要为这些事惹怒她吗?
惹怒她,离开她和小螃蟹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他不想,他不想走到那一步。
他望着她,像吞了一千根针一样咽下那些话,只是伸手拉下她的手,近乎哀求地说:“我可以以后不和我妈见面,但至少告诉我她在哪家医院……至少在她手术的时候让我见见她,等她手术醒过来我一定不再见她……我签了合同就肯定会做到。”
可她把手抽了回去,“裴颂,我不喜欢你和我讨价还价。”
她说:“我本来可以把你母亲也送进监狱,是因为你,我才留了情面,你现在要继续为了她来让我生气吗?”
裴颂坐在病床上望着她,艰难地吞咽着喉咙里酸痛的“针”,那根针大概就是他爱她。
他从来不敢讲出口,郁结成了一根针堵在他的喉咙口。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宋斐然离开这间病房。
裴颂晕眩地看着垃圾桶旁碎掉的手机,那是他为自己买过最贵的一样东西,虽然是二手的,他也用得很珍惜。
可他最贵的东西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堆垃圾,他们从来都不是对等的。
爱上她时他就该知道,他这样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爱她本来就是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