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匮乏的词语难以形容十分之一的美。
她没有说话,只是垂眼看着小螃蟹,手指轻轻抚摸小螃蟹高烧的脸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没关系。”
不知道是在对裴颂说,还是在对小螃蟹说。
十五分钟后再测体温,果然降下去了,小螃蟹也终于又睡着了。
宋斐然轻轻将她放回床上,又摸摸她的额头,怕她再烧起来。
“宋总。”裴颂小声说:“您自己也睡一会儿吧。”
“没事,我不困。”宋斐然坐在床边说:“我怕她一会儿再烧起来,过一会儿再测一□□温。”
“这样不行的,您也该休息。”裴颂更小声说:“如果您放心,就让我多待一会儿,您睡一会儿,过十五分钟我再给小螃蟹测体温。”
他端着水盆说:“我就坐在客厅里,过十五分钟再过来,您看行吗?”怕她拒绝似得又说:“您给我那么高的工资,这些也是我该做的。”
宋斐然没说话,看着他端着水盆离开了卧室。
过了一会儿外面没声音了,她轻轻走到门边看了一眼,果然看见昏暗的客厅里,裴颂坐在客厅的小椅子上,整理他挽起来的衬衫衣袖。
他的衣袖和裤子都湿了不少,箍在他身上。
“裴颂。”宋斐然拉开了半掩的卧室门。
“在。”裴颂马上站了起来,像个随时待命的士兵,一双漆黑的眼望向她,才又放轻的声音问:“怎么了?小螃蟹又醒了?”
外面还在下大雨,雨声隔绝在窗户外听不真切。
在这一瞬间,宋斐然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裴颂一样,“没有。”
她望着他那张脸,慢慢说:“你可以在沙发上躺一会儿,有事我会叫你。”
裴颂那双眼睛在昏暗中变得很亮,他很开心她允许他留下来,她有事会叫他。
仿佛被她需要是莫大的荣幸。
“好。”裴颂目送她消失在卧室门口,慢慢坐在了真皮沙发上,比他想象中要硬一点,却很舒服。
他掏出手机定了个十五分钟的闹钟,在昏暗中听着卧室里的声音,既不困也不疲惫,他感受到一种奇妙的幸福感。
他自己也不懂这种幸福感的来源,他想或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子、这么舒服的沙发、这么适宜的温度……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自己真贪图安逸。
可十五分钟后,他轻手轻脚走进卧室,看见昏暗夜灯下侧躺在床上抱着小螃蟹睡着的宋总,才明白他的幸福感来自于哪里。
他走过去看见宋总的额头贴在小螃蟹的脸颊上,将小螃蟹婴儿肥的脸挤得鼓起来。
真可爱。
他只是那么看着就被巨大的幸福感包裹,他从未想过成家,但这一刻他第一次窥见了真正幸福的“家”。
不是他充满争吵、家暴、负债累累的家,也不是他左邻右舍疲惫的母亲、抱怨的父亲、缩着肩膀的孩子的家。
是连做梦也梦不到的幸福家庭。
裴颂在这一刻无比羡慕起小螃蟹的爸爸,该是多么优秀幸运的人才能和宋总走到一起,拥有孕育这样可爱健康的女儿?
他弯下腰拿了温度计小心翼翼去替小螃蟹测量,才刚伸手,宋总就睁开了眼。
她的眼神从警惕迅速转变成了茫然,在他的脸上有几秒钟的失神,喃喃:“裴颂……”
“是我,我替小螃蟹测温。”裴颂小声说。
宋斐然“嗯”了一声,躺在小螃蟹脸颊旁看着裴颂测温,在心里想:没关系,小螃蟹把他当成“爸爸代餐”也没关系,只要女儿开心,也没什么关系。
这不算失控。
温度正常。
裴颂也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他轻轻带上卧室门离开,推开客厅门外面的风雨就朝他吹过来,雷打在夜空中,就像是从梦境来到了现实。
是啊,这才是他的现实世界,他需要从这里回到他的出租屋里,虽然宋总准许他把车开回家,但他想还是扫个共享单车回去吧,宋总的车那么贵,停在他杂乱的小区里不放心,保不准被磕了碰了。
他才要迈进风雨里,就听见背后有人叫了他一声:“裴颂。”
他愣了一下忙回头,看见站在客厅里的宋总。
“今晚就留下来吧。”宋总声音很轻的说。
裴颂耳朵被风吹得很红,又听见她说:“阿姨的房间旁边还有一间客房,原本就是留给司机的,你可以在那里休息。今天太晚了,你休息不够明天就是疲劳驾驶,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