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斐然看着那枚耳坠什么也没说,看来裴颂什么都知道了。
夜色里,她将耳坠捻成粉末,从丹霞岭走到了万佛寺。
寺庙中的金佛才刚刚重塑金身,她站在金佛下望着垂目的佛,难以压下心头偏执的掌控欲,她确实很想知道,如果知道是她设的局逼死沈岁华,裴颂还爱她吗?
还会在夜里替她涂药,在清晨送她出门,在她想要他快乐时快乐的落泪吗?
……
漆黑夜色里。
裴颂躺在床上又听见外面下雨了,细细密密的雨带来他伤口细细密密的痒和痛。
他闭着眼想让自己睡一会儿,却发现自己冷得出奇。
他不记得自己躺了多久,只记得灵芝在外轻轻敲门,要来给小螃蟹喂奶。
裴颂才起来,看见外面天已经亮了。
他听着灵芝在逗小螃蟹玩,看着外面的阳光,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生气吗?
沈岁华已经死了,生气又有什么意义?
愤怒吗?
似乎也不应该,她只是在做她要做的事,她杀父杀母杀兄长,怎么会放过沈岁华?
至于青柳师叔与她发生过什么……
他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青柳师叔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他有什么好介意的?
是啊,不就是如此吗?
可是他感受不到他的心了,她骗了他,她是不是不该这样骗他?
裴颂慢慢走出房间,站在太阳下让身体回温,她是不是不能这样骗他?
“少爷!少爷!”灵芝突然抱着小螃蟹走了过来,睁圆了眼睛惊喜万分地说:“小螃蟹好像长牙了!天啊!她这么早就长牙了!”
裴颂愣愣的低头,看见一脸懵懂的女儿,女儿对上他的脸伸出手就笑了,嘴巴咿咿呀呀的胡乱说着什么,小手不能朝他伸,像是在要他抱。
裴颂伸出手,就被她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了手指,塞进嘴巴里。
她柔软的嘴巴咬着他的手指,有一粒小小的牙咬在他的指腹上。
长牙了,他的女儿长出了第一颗牙齿,在他这样绝望失温的时候,他的手指被热热的小手抓着。
裴颂忽然间就哭了,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哭,也许是高兴的吧。
灵芝兴高采烈叫来汪渺,又给宋斐然发简信,公布这一个大好消息。
宋斐然虽然很快回复了,但她依旧没有回来。
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裴颂等到夜里,才发现他的绝望里有一些慌张,因为他在想:是不是她发现了他在偷听?她……生气了吗?还是她炼制阴兵出意外了?
他坐在榻上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调息,找出灵玉,才发现她给他回了一条——【你的伤口又痛了吗?】
什么时候回的?他怎么没看到?
裴颂犹豫着要不要现在给她回过去。
房门被推了开,灵芝着急忙慌的进来说:“少爷,快跟我回一趟莲心小院!”
“怎么了?”裴颂惊讶的问他。
“您别问,跟我走就行了。”灵芝却拉住他的手往外走。
“到底出什么事了?”他来不及多问就被灵芝一道疾行符带去了地下交易城里。
灵芝直拽着他胡乱说:“是斐然,斐然她有点事……”
什么?
裴颂的心一下子沉了,“她出什么事了?”是阴兵反噬吗?那怎么会在莲心小院?汪渺来了吗?他今天一天都没怎么见到汪渺。
灵芝闭口不答。
裴颂心里慌得要命,推门进入莲心小院却愣住了。
廊下挂了红灯笼,满院子彩灯招展,那棵桑葚树上贴着红色的喜字。
堂屋的门开着,红色的灯烛照亮整间房间,光芒中一身红色吉服的宋斐然笑吟吟走出来。
像是一场他痴心妄想的梦。
灵芝笑着推他说:“嘿嘿,新郎官快去换吉服。”
裴颂脚下的地面也像是变得绵软,他不敢相信的站了一会儿,怕是假的,没有换吉服走进了堂屋。
发现灵芝和汪渺站在灯烛下,旁边居然是许久没见的桂香嬷嬷,她抱着穿了红色小衫的小螃蟹,眼眶红彤彤像是刚哭过。
只有小螃蟹熬不住地趴在她肩膀上睡着了。
不是梦吗?
宋斐然朝他走过来,拉住了他的手,“成亲你不换吉服?”
成亲?她不是忘记了吗?
裴颂感受到她的温度,竟然不是在做梦。
“你不是说这是你憧憬的成亲吗?”宋斐然握住了他的手,去看他的脸,笑着说:“你又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