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进牢房里,裴颂才在暗中感应到,晏道受了很重的伤,修为被封禁了不少。
晏道峰主修为是金丹九重,若要将他伤成这样,还关押在牢里必定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
裴颂想起了老皇帝身边的元婴期修士,被宋斐然挖走灵根杀了的元婴修士,是被他伤的吗?
“师父您听见了吗?外面似乎乱了起来,会不会是宋姑娘来救我们了?”一名弟子问。
晏道闭着眼调息并不答他。
其他弟子却低低叫了裴颂:“小兄弟外面是什么情况?”
裴颂看向他们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又怕声音被听出来,就抬手用哑语比了比:我不会说话。
他们显然看不懂他的手语,遗憾地说:“是个哑巴啊。”
他们便不再与他说话,互相聊了起来。
裴颂从他们的对话中,隐约听出来,他们是因为沈琢羡投靠了二皇子,中了埋伏才被二皇子的人抓到了这里。
他们既担心沈琢羡真的会把无上心法交给皇帝和二皇子,又担心万剑宗如今群龙无首没人会来救他们。
裴颂发现,他们将希望寄托在了宋斐然身上。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宋斐然在万剑宗弟子的心中已不再是“联合魔尊之子夺走玉指环的宗主夫人”,而是“只有宋姑娘有能力来救我们”的依仗。
他并不意外,这是她该得的。
哪怕到今日,裴颂也衷心的希望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比如宗主之位。
她吃了那么多苦才拿回灵根修炼,她如此优秀,若不是失去灵根或许早就扬名立万,成为师父的师妹或弟子,被委以重任,名正言顺的成为新宗主。
裴颂垂眼看着手背上的血迹,那是老皇帝的血迹干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喉咙里很干有些想吐,可心里却出奇的平静。
爱和恨好像都在这一刻归于寂静。
他的心在见到宋斐然出现那一刻跳动过。
在听她说[她答应萧承捉拿魔尊之子]时,又安静了下来。
他甚至有些想笑自己,为什么会幻想她来到宫中是为了找他?
明明……她明明从不会为他改变方向,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哪怕她许诺也只是暂时的。
他知道她也不爱萧承,对她来说任何人都只是她的棋子,她与萧承联手不过是为了更快得到她想要的权力。
就像他不也辜负了师父的养育教导,一意孤行的要报仇吗?
每个人都在为了某个目的而活。
裴颂擦着手背上的血迹,从未有过这样的平静。
不怨了,也不恨了。
他心中甚至是有些感激她的,她在殿中救了他,怎么不算是帮他报了仇?
更何况,她曾经带给过他很多快乐。
如今想想,那些快乐的日日夜夜是除了幼年时,最幸福的时刻,是他暗无天日的一生中最满足的日子。
足够了。
他是心甘情愿走进牢里,想临死前再被她利用这一回,能送她青云直上他也算死得其所了……
腹部突然绞着痛了一下。
他蹙紧眉,下意识用手掌轻轻按住了腹部,清晰无比的感觉到一样小小的东西在肚皮之下动了动。
那是……一只小小的脚。
最近这几天,他越来越清晰地感应到肚子里的另一个心跳、小小的脚、小小的手……
越清晰他就越不安,所以他才决定必须现在报仇,不然他很怕自己会真的把肚子里的“东西”当孩子,当成一个完整清晰的人。
他怕自己心软,会生下“她”,留下“她”。
那他就再难孤注一掷地去报仇,去结束自己这腐烂的人生。
他本就不想活,怎么能把一个小小的人带到这个世界?
裴颂闭上眼,忍着痛,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快了,用不了两天萧承就会来杀了他。
那痛感令他出了一身的汗,更想吐了。
他靠在墙壁上紧抿着嘴,怕自己吐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牢的门被打开,似乎有人进来了。
裴颂听见那些弟子们欢天喜地的叫了一声:“青柳师叔!”
青柳师叔?
裴颂晕眩的睁开眼,做梦一样看见一袭青衫握着剑的青柳,他带着两名弟子快步进来,手起剑落就打开了晏道的牢门,青柳师父好好活着,似乎毒也已经解了……是谁替他解的?是宋斐然替他找到的解药吗?
“师叔您怎么来了?外面的结界是您打开的?”那些弟子们争先恐后问着。
青柳先将晏道扶了起来,淡笑着说:“是宋姑娘下令打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