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宋斐然再找他,他还会去吗?
……
天已经亮了起来,莲心小院里的炊烟升起来,应该是灵芝在做早饭了。
她也回去一刻钟了。
裴颂站在院墙外一直没有进去,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玉牌,这是她给裴一的玉牌,从她说“不再勉强他”之后,真的就没有再联络过裴一了。
她从万剑宗回来,也没有找裴一。
她才拿回灵根,一定很需要鼎炉采补,可她既没有找裴一去万剑宗接她,也没有找裴一过来采补。
她果然说到做到了。
其实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和她道别,以裴一的身份告诉她,裴一要去京都了,将这块联络的玉牌还给她。
他不能再让自己用裴一的身份沉沦下去了。
他要以裴颂的身份拿回师父的无上心法和玉指环,阻止万剑宗真的变成朝廷的爪牙。
所以他跟去万剑宗,想看看她去找沈琢羡做什么,却看见了地牢里的她……
她终于拿回了自己的灵根。
她开心吗?
她现在在做什么?
她打算怎么将灵根放回自己体内?那将是一件痛苦的事……
裴颂听见院墙里,灵芝似乎在敲门叫她,她似乎回应了什么。
灵芝自言自语的声音又传出来:“师母大人怎么会不饿呢?”
她不饿吗?
裴颂想起药庐里,她每一次的早餐都吃得很干净,无论发生什么,她每一顿饭都会认真吃。
怎么会不饿?
他到底是推门进了院子里。
灵芝看见他,眼睛一亮:“少爷!您可算回来了,师母大人昨晚的宵夜和今天的早饭都没吃,不知道是不是病了?”
裴颂吩咐灵芝去休息,朝着她的卧房门走过去,敲了门。
她也没问是谁,直接说:“门没锁。”
裴颂推开了那扇门,闻到了血的腥气,不知道是她母亲的血,还是她……受伤了?
房间里的帘子拉着,光线很暗,他看见地上丢着那件沾了血的弟子服,里面有水的声音。
她在沐浴吗?
裴颂停住了脚步,却看见她的身影在纱帘上动了动。
“你是来拿回你师父的无上心法,兴师问罪的吗?”她在纱帘后问。
声音很静。
裴颂没说话,伸手挑开了纱帘,看见她单薄的身影,她只穿了单薄的里衣站在朱金脸盆架子旁在洗手。
洗了一遍又一遍,洗的双手发红。
她才停下来,拿了帕子仔仔细细地擦着手说:“在那之前先帮我做件事吧。”
她终于看向他。
平静的脸,冷淡的眼,裴颂从她脸上读不出喜怒哀乐,她走过来身上的月桂花露气味里夹杂了一点点血腥气。
裴颂不自觉后退半步,她的香气……会令他伤口发烫泥泞。
她坐到了榻边,从芥子囊里取出了一样东西说:“裴颂,替我把灵根放回去吧。”
她摊开掌心,一枚纯白色的灵根在莹莹生辉。
那是她的灵根。
裴颂走过去看着她的灵根,忽然觉得难过,原来她是天灵根,和师父一样的绝佳灵根。
而这灵根这么多年,浪费在宋问道那样的庸才身上,在今天她终于拿回来了。
“如果没有宋问道,或许我会成为你的师姐。”她将灵根递给他,疲惫的笑了笑:“或许我会比沈岁华更厉害,再不用做他的妻子。”
灵根照亮她的眼。
她不想嫁给师父吗?她不是……爱慕师父许多年吗?可她似乎一点也不想再做他的妻子。
裴颂接在手里,是冰寒的灵气,就像她的手指,总是很凉,他的心里像坠了石头一般,若是没有宋问道,她或许就不会成为他的师母。
她会成为最出色的修仙者,万人仰慕。
他不必再藏着自己的心,他可以毫不遮掩地为她心动。
她或许会理所应当的成为万剑宗的下一任宗主,理所应当的继承玉指环、无上心法……
她本该是这样的。
“动手吧,裴颂。”她挽起自己的发,将头垂下来,袒露出自己的后颈。
裴颂低头看见那道疤痕,喉咙里刀割一样,“会很痛。”
会很痛,就像挖出灵根一样,他要割开她的肌肤,将灵根放回去。
可她说:“我知道。”垂着的眼轻轻眨动,声音很低的又说:“我知道的。”
是啊,她在小时候已经尝过这样的苦痛了,她怎么能不知道。
裴颂难以形容自己堵塞的喉咙,无法呼吸的心。
他知道,她一定等这一刻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