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62)
更何况,他也害怕,怕郗途掌兵之后,又是一个郗岑。
就算他不害怕,可郗氏女一旦进宫,便会与太原王氏处于敌对的立场上,他有何本事,能说动王平之出钱为对手养兵呢?
他本来还在犹豫,在脑中计算着那个万一的可能性。
可谢瑾却开口求婚,那他如何还能再跟谢瑾抢人呢?
皇后倚在圣人胸前,没有言语。
她方才没有说出的另一句话是,与世间女子相似,凡为帝王者,又有谁会真正愿意,与臣子共享原本独属于自己一人的权力?
登高跌重,烈火烹油,这是从兄王平之的打算。
他没有办法撼动眼下的谢瑾,只能想方设法博一个未来。
而她虽是江左的皇后,却生来便是太原王氏的女郎。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帝王之爱缥缈不定,唯有权力,才是最为坚实可靠的。
她只是个资质平平的女子,不懂得那许多大道理,只知道太原王氏越是昌盛,她在宫中的地位便越是稳固。
她会尽力帮助母家。
这既是她作为世家女儿的使命,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谋算。
天亮之后,圣人召见了郗声。
这是江左名臣郗照唯一还留在世上的儿子。
他性情简默,不擅机变,不慕名利。
甫一出仕,便拒了九卿之任,主动请求外放。
可就是这样一个忠厚之人,却生出了郗岑那样无法无天的逆臣。
圣人厌恶郗岑,恨不得一辈子不与郗家人相见。
可时势使然,他不得不与郗声把酒言欢,共商国是。
好在郗声是个忠君之人,虽然对谢瑾多有不满,却没有对圣人无礼。
圣人看着郗声告辞的身影,优哉游哉地饮了杯酒。
有郗岑的一条性命梗在中间,无论是郗声还是郗归,都不会对谢瑾毫无怨怼。
这对他而言正是好事,他希望北府后人永远不要与谢家太过亲近。
对于他们之间的嫌隙,他乐见其成。
郗声之后,圣人召见了谢瑾。
他看着谢瑾的面容,迟迟没有说话。
有时候他也会不甘,这样的人物,为什么偏偏是个臣子?
而如他这样心思狭隘、资质寻常的人,又为何会是个皇帝?
如果他只是个世家子弟,那一定会心甘情愿地当个富贵闲人,可造化弄人,他偏偏成为了江左的皇帝?
上天既然让他做了皇帝,为什么又吝啬到不肯多给他一点权力呢?
人人都说帝王要大度宽容,要善待臣子,可从容原本就是属于上位者的品德。
而在与这些世家的较量中,他虽是皇帝,却屈居人下。
既然如此,他们凭什么要求他大度宽容?
谢瑾等了很久,终于听到圣人开口说道:“谢卿为朕起草诏书吧,朕这便为你和郗氏女赐婚,以示不牵连北府诸人。此旨名为赐婚,实为赦令。早日颁下诏书,也好教北府后人放心。还有郗声任徐州刺史的诏书,也一并写了吧。”
“是。”
两卷墨迹未干的诏书写好后,呈到了圣人案前。
圣人凝视多时,看向谢瑾:“谢卿,你说,人活在世上,是为了什么呢?”
谢瑾怔愣一瞬,想到了郗归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臣曾闻古圣人言,大丈夫生于世间,当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谢卿志向高远。”圣人皮笑肉不笑地赞了一句。
“臣愧不敢当,不过尽些为人臣子的本分罢了。”
“那么,依谢卿所见,何为君臣相得呢?”
第59章 隔阂
谢瑾听闻此言, 起身端立堂前,整理冠服,郑重行礼。
礼毕,他抬眼看向圣人, 缓缓开口说道:“臣少时读《三国志》, 颇为蜀先主与诸葛孔明之间的情谊而动容。臣以为, 主不疑臣,臣不负君, 便是这世间最好的君臣相得。”
“好一个主不疑臣, 臣不负君。”圣人抚掌而笑, 摘下腰间的玉佩递给谢瑾,“朕与谢卿共勉。”
谢瑾恭敬接过,再次行礼。
他知晓这是一个多疑的君主, 知晓这是一个世家与皇帝争权的时代, 可他还是期盼着, 自己能像当初的郗司空一般,守护江左的安稳。
他知道, 面对这样的君主, 面对这样的时势, 朝堂上很难出现如蜀汉一般的君臣相得,但他还是想试试。
这一次,他也想像郗岑那样,知其不可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