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363)
想到这里,郗归不由叹了口气。
对于后世的读史者而言,永嘉乱后、诸胡横行中原的这数十年,或许正是一场民族大融合的先机。
可对于生活其中的人而言,仇恨与欺辱,都是真实发生的。
千百年后的同气连枝与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只知道,胡汉有别,以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第195章 洛阳
郗归轻叹一声, 声音很是欷歔。
“好孩子,你口中的胡人子民,也分为许多种。譬如那些被异族统治的汉人,便并不是自愿成为胡族子民的。”
“永嘉乱后, 司马氏重建于江左, 可却放弃了北方的故土和百姓。你和你的家人, 不远万里,南渡求生。可这条路实在太难, 其间充满了鲜血与死亡, 并不是人人都有勇气走的。”
“那些留在北方的人, 受了胡族多年的欺辱,我们又如何能再施以白眼,将他们看作胡人的子民?”
伴姊点了点头, 接着说道:“可是, 我听说, 有很多汉人大族,都在胡人的朝廷里做官。”
郗归轻轻颔首, 为她解惑:“对于这些人, 只要不曾凌虐欺压汉人百姓, 那便不必追究,可却也不会有胡人在位时那般的高官厚禄了。”
伴姊抿了抿唇,问出了下一个问题:“那胡人呢?城中的胡人百姓,我们又要如何处置呢?”
远在高平的郗如也写信回来,问了这个问题。
永嘉末年, 五胡乱华, 然其五胡,却并非自塞外而来, 而是本就居住于塞内。
这些人散处民间,虽亦从事耕织之事,可却仍存犷悍之气。
一旦有野心勃勃的故族首领出现,联合这些散处之人恢复故业,那么,这些人的危害,便要比自塞外入侵的寻常异族严重得多。
中朝创立之初,便有大臣敏锐地察觉了这个问题。
那时关中、陇西屡屡苦于胡族侵染,江应元深虑四夷威逼,做《徙戎论》以呈惠帝,建言将氐、羌等族迁出关心,并州匈奴发还本域。
然而惠帝并未采纳此论,当时因循守旧的一众君臣,谁都未曾想到,短短不足十年的时间,那些曾被放任的胡族,便借着八王之乱的东风,彻底颠覆了这中朝江山,占据了中原大地,也成就了江应元的远见之名。
虽说如此,可而今回过头去,细细琢磨,却不难发现,当初江应元之《徙戎论》,也不过只是一时措置之策,并非上上之选。
因为胡族一旦徙于塞外,便如同纵虎归山,若是散处倒还好,可一旦在此汉人鞭长莫及之处,出了个并兼的英雄,形成一个强大的部落,便会酿成严重的边患。
中朝的失败让江应元被目为难得的深识远见之人,可来自后世的郗归却知道,辽金元清之发迹,无不与被置于塞外的胡族有关。
纵容胡族杂处中原,固然有其危险,可贸然迁至塞外,也绝非良策。
真正要做的,应当是一面保证自家政治清明,兵力强盛,一面扶绥胡族,使之同化。
不过,这就并非一时之功了。
而眼下的郗归,需要考虑的不止是胡族的威胁,还有汉人的想法。
无论如何,北府军收复的,毕竟是汉人的江山。
墨家崇尚兼爱之说,可儒家却讲亲亲之爱。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即便没有胡汉的差别,也有亲疏远近之分,更何况还隔着曾被欺压的仇恨呢?
然而,数十年的异族统治,不止带来了仇恨,还有无数的胡汉通婚、血脉融合。
如今的胡汉之间,早已并非泾渭分明。
有汉人因鲜卑人分得田地而不满,就会有汉人因自家鲜卑姻亲得到田地而高兴,这原本就不是能够一刀切的事情。
高平已然成为了胡汉杂糅的高平,北方的任何一个城市都是如此。
这就是现实。
除了正在混战的羌人、氐人、羯人、鲜卑慕容部、鲜卑乞活部外,更北的地方,尚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鲜卑拓跋部。
拓跋部虽未染指中原,可却已拿下了北方大片的土地。
如此情势之下,郗归是绝不会把慕容燕境内的胡人逼到境外,让他们为拓跋部出力的。
于是她说道:“无论胡人汉人,只要能为我所用,便是我的子民。”
她已经如此回复了郗如,如今又再次讲给伴姊听:“高平的分田入籍之事,并未因此中断。主动归附的胡人,可以和汉人一样分得土地,只是有两个条件:一、必须与汉人通婚;二、家主必须是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