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280)
“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郗归感慨地说道,“尽管我们的将士是这样地骁勇,我们的女军是这样地优秀,但我仍旧会忍不住担忧他们在战场上的处境。”
“胡人自小食肉,身体比汉人更加强健,又精通武艺,娴于骑射。”郗归轻叹一声,略带些担忧地说道,“更重要的是,北秦兵马的数量,远胜于江左。甚至就连北府军与荆江的兵马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北秦的三分之一。面对如此巨大的差距,我实在不能不感到忧心。可是伴姊,一旦将士们可以用上火器,情况就会立刻发生改变。火器能在战场上拉开前所未有的差距,弥补兵员数量带来的不足。这真的很重要。”
“我明白的,女郎。”伴姊神情坚毅地答道,“您放心,我会加紧调试,最多两年,北府军的将士,一定能够大规模地用上安全的火器。”
“我相信你。”
郗归与伴姊在湿寒的冬日对视。
那一日,校场上满是各式各样的欢声笑语。
那笑声摇晃着,荡漾着,伴着鼓动的风,飘到了太昌六年的马场上。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逃至海隅的叛军,终于被郗途率军包围,负隅顽抗者一概格杀,就连孙志本人,也于两军对阵之时,万箭穿心而死。
至于奔逃的陆然、张敏之、朱二郎等人,也早已被高权在会稽附近的山中抓获,一律在宣布罪行后枭首示众。
三吴之乱彻底平定,北府军也成为了当地事实上的掌控者。
至此,郗归加官进爵之事,似乎已没有什么值得迟疑的地方。
建康城中的君臣虽有顾虑,但在庆阳公主挟着金钱攻势的影响下,在谢瑾袖手而立的默许下,当三吴第一批税粮被送进司马氏皇帝的私库,这位在酒色之中沉湎了两年的君主,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于是,封郗归为徐州刺史,令她都督江南晋陵诸军事的诏令,很快就加上司马氏皇帝那名重于实的金印,一路送出台城,到了京口。
这并非郗归第一次接到圣旨,可却是江左第一次为女子授官。
遥想当年,郗归第一次与圣旨扯上关系,还是京口地动之后,出于权宜的考量,让谢瑾入宫求得的一道赐婚圣旨。
时至今日,她终于成为了江左名副其实的女都督,再也不必为了什么东西,以婚姻为筹码,去谋划,去猜度。
在这近两年的时光里,尽管郗归在三吴使出了种种的计策,尽管北府军的威名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总有不甘心的世族负隅顽抗。
他们气势汹汹,张牙舞爪,可却实在力量微弱。
但在力量微弱的同时,又如山间野草般地不绝如缕,如北秦丞相王宽那沉重的病势一般,虽是肉眼可见的衰弱,却有着极为顽固的生命力。
终于,当北府军的数目扩充到了十五万人之巨,当潘毅带人培育出的一代良种撒遍了徐州和三吴的土地,当吴姓世族子弟终于在徐州和三吴被接连授官,可却并未像其长辈所期望的那样,对着郗归反戈一击,当越来越多的平民百姓的孩子成长起来,当贫民出身的学子与女性一道进入徐州官场,人们惊讶地发现,似乎已经无人能再撼动这个郗归一手缔造的坚固王国。
北府,终于成为了一个国中之国的象征,傲然地立于江左的版图之上。
这是一个令人惊心动魄的事实,可司马氏皇帝却仿佛浑然不知一般,沉浸在徐州和三吴年年送去的税银中,挥霍着百姓们辛苦收获的粮米,行使着依靠金钱牵制朝堂大臣的权力,在酒色之中,放纵地度过了近两年的时光。
三吴世族彻底地败了,司马氏皇族也不遑多让。
一年多来,北府军在江北延续着胜利的佳话。
一批批的淮北流民南迁,在京口安家立业,或是分得田地,或是投身行伍。
与他们一同到来的,还有将士们缴获的一匹匹战马。
这些战马与辗转自荆州而来的建昌马一道,组成了这座马场最初的模样。
郗归站在太昌六年的马场边上,抚摸着那匹陪伴自己多年的老马的鬃毛。
人总会老去,总会衰弱,马也一样。
郗岑去世之后的那段哀毁骨立的日子里,她的身体受到了切实的损害,再加上长久的忧思深虑与案牍劳形,使得她再也无法肆意地策马扬鞭。
而这匹由郗岑亲自挑选的骏马,也在陪伴了她十余年后,逐渐靠近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