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276)
薛蓝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就感动得放松了下来,眼底再次湿润。
她正要说些什么,木门却再次打开,同室的几个女兵晚练回来,嬉笑着进门,等问清她们在做什么后,便一股脑地凑到二人跟前,笑着拧帕子递给薛蓝。
薛蓝脸上盖着浸湿的帕子,靠在许大花的胳膊上,尽管因湿敷的缘故闭着眼睛,却还是被感动得频频落泪。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竟还会有这样被照顾、被认可的一天。
在茶汤的清香气味中,薛蓝对郗归所说的同袍之情、姐妹情谊,有了更深的认识。
她下定决心,要好好训练,早日练出强健的体魄,与姐妹们一道上阵杀敌。
当黄叶簌簌而落之时,寒湿之气也随着朔风升腾而起。
与之行成鲜明对比的,是北府军中热火朝天的模样。
当薛蓝以优秀的成绩,完成最后一项考核时,周遭瞬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她又哭又笑地看着周围的姐妹们,不断说着谢谢。
这半年来,她在坤营之中,实现了堪称脱胎换骨的变化。
之所以能够如此,除了她自己的决心意志与不懈努力之外,还离不开教头的指导,以及这些姐妹的耐心帮助。
时至今日,她终于可以正式加入女军,可以成为北府军的一员,为女郎、为京口、为千千万万的百姓而战。
半年前,促使她做出从军这一决定的种种因素中,对自己与阿福往后生活的担忧,占据了很大很大的一部分。
可当半年过去,薛蓝却几乎完全地融入了北府军这个大环境。
她发自内心地认可这里的一切,以军中的荣耀为荣耀,以集体的利益为利益。
她觉得自己那颗因刘石之死而空落落的、漂泊无依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个归处,再不必在午夜梦回之时,凄惶地左顾右盼,独自彷徨。
有这种想法的人,并非只有薛蓝一个。
女军诸多成员之中,自然不乏受到家人支持的女子,可更多的,却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所以才想冒险一试,来军中找个出路的女人。
在此前的很多年里,她们只能做女儿,做妻子,做母亲,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为了他人辛苦操劳,既不能获得什么回报,也找不到之所以这么活着的意义。
直到进入坤营之后,在一次又一次的讨论集会中,她们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从前曾承受过怎样的苦难,曾经受过怎样没有尽头的束缚。
而这种种委屈,并非是因为她们有哪里做得不好,而仅仅因为她们是个女人。
正因为是女人,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不公被施加到她们身上,她们才会活得那么艰难,那么疲惫,那么痛苦。
而现在,她们终于能够斩钉截铁地说一声:“不是我是个不守规矩的异类,而是他们本就错了!”
军中的训练虽然辛苦,可这辛苦却都是□□上的。
与之相对的是,她们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认可,再不必经受精神上的压迫与折磨,不必在周遭所有人的指责中怀疑自己、反思自己。
郗归常常会来坤营看她们训练,与她们座谈。
她说,此心安处是吾乡,这里就是姐妹们的安心之处,是她们所有人的家。
“家”,多么熟悉又陌生的词汇啊。
江左的女人,自小就被灌输一个道理——她们只是亲生父母家中的暂居者,迟早会嫁给一个男人,去别人家中生活;而在那个婆家,她们又永远是个外人,是一个名为妻子的外姓奴隶。
可在这里,她们终于能够拥有自己的家,一个自己当家做主、自己为自己奋斗的家。
在这里,没有人会因为她们是女人而欺凌她们,没有人能够夺走她们奋斗的果实。
在这里,即使是最害羞内向的女人,也能够绽放灿烂的笑容。
在她们为北府军战斗之前,北府军先给了她们足够的安全感,为此,她们愿意效死拼命。
考核结束后,女军所有成员齐聚演武场,等待郗归训话。
郗归立于高台之上,扬声说道:“半年之前,北府军决定成立女军。那时,徐州上下,还有不少人持有异议。”
“有人跟我说,男主外,女主内,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若让女子上阵杀敌,岂非颠倒伦常、违背天理?”
“有人跟我说,女子的体魄,天生就比不上男人,真要到了战场上,只能任人宰割,丢北府军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