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257)
大颗的雨珠砸在地上,溅起一个又一个泥点,落在司马恒华贵的裙摆上。
她坐在一座空闲的营帐之中,不快地看着护卫跪在一旁,帮她拧干裙摆上的雨水,擦拭其上的脏污。
可丝缎娇贵,很快便成了皱巴巴的一团,宛如一朵开败的花、一池秋日的荷,干枯丑陋,了无生意。
司马恒蹙眉挥了挥手,示意护卫出去等候,不要再在眼前碍眼。
她一遍又一遍地想着郗归方才所说的话,不得不承认有一定的道理,可又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去从事那些事务。
直到护卫重新出现在门口,她才从纠结中清醒过来,意识到天边已然露出了微白地光芒。
“何事?”她瞥了眼护卫,慢悠悠地问道。
“公主,昨夜大雨,宋侍郎归路被阻,也未回城。他方才来求见,说有一策要献与公主,可解您燃眉之急。”
“宋和?他又来干什么?”司马恒想到两个时辰前宋和的冷漠,不由冷笑了一声。
可护卫口中的献策之事,究竟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力。
“也罢,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且让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良策。”
第146章 朱氏
三天后, 郗归乘船返回京口。
就在她启程的前一日,建康城中刚因吴兴的动乱而掀起轩然大波。
郗归当日抵达吴兴后,先见了高权、宋和、司马恒、郗途四人,随后便大刀阔斧地在吴兴改革旧制, 短短半个时辰之内, 便发出了数道命令, 让北府军收缴世族在吴兴境内的全部农田,重新按照人口进行分配。
前日大军入城之后, 朱、张二族早已死的死, 逃的逃, 余下的不是乱军的弃子,便是根本无足轻重的末流人物。
朱杭原本就要在天亮后求见郗归,此时听到这个消息, 更是决定主动奉上田地与大半家财, 只求能稍稍减缓北府军的怒气。
陪他前去营地见郗归的, 是朱家大郎的长子朱肖。
朱肖今年不过六岁,虽然有几分聪明, 但依旧是个懵懂孩童。
他虽然听话地随朱杭上了牛车, 但仍是不解地问道:“祖父, 北府军来到吴兴,打破了我们原本的平静生活,害得城中死了那么多人,如今更是要收走我们的田地。他们这么过分,您为什么还要主动献财呢?”
朱杭长叹一声, 几乎要落下泪来:“好孩子, 你一定要记住,如今的局面, 不是北府军造成的,是陆、张二氏的贪婪,使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而你二叔的冲动,更是害惨了咱们一家。”
坦白讲,朱杭心中不是不恨。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北府军的多事与庆阳公主的倒戈,陆然与张敏之也不至于冲动行事,自家也不会被二郎那个蠢货钻了空子。
可事已至此,他必须为家族考虑,总要有人付出代价,去平息北府军的怒火。
而他作为吴兴朱氏的家主,能够做的,只有保全这几个年幼的孩子,使朱氏不至于走到绝嗣的地步。
为此,这些孩子必须学会忠于高平郗氏,靠着忠心耿耿,来洗刷掉朱二郎带给他们的斑斑劣迹。
于是他郑重地看向朱肖:“阿肖,你绝不能恨郗氏,恨北府。郗氏女郎是胸怀天下的大人物,她联合百姓,在三吴大行分田入籍之事,为北府军牢牢立下了兵员与粮米的后盾。你且看吧,高平郗氏很快就会成为一股谁也无法匹敌的力量,所有试图螳臂当车的人,都不过是群自取灭亡的蠢货。”
“可北府军若没有来,阿耶便不会死了。”朱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睛雾蒙蒙的。
他自幼由朱杭亲自教养,可这并不影响他敬爱自己的父亲,他仍会因父亲的去世而悲伤,而怨恨。
“不是北府军害死了你阿耶。”朱杭缓缓摇了摇头。
他在朱肖的注视之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朱杭已近天命之年,却在一夜之间,骤然失去了一直作为接班人培养的长子,同时还不得不接受吴兴朱氏即将败落的事实。
这种种打击,令他于几个时辰之内白了头发。
可身为家主,他必须理智,必须振作,必须在这混乱而不利的局面中,为家族找出一个最优解。
他眯着眼睛看向朱肖,沉痛地说道:“你的父亲死于二郎的贪心妄念、固执愚蠢。二郎一直认为我偏心你父亲,因为他是续弦之子而不在意他,不关心他,使得他怀才不遇,终日郁郁。可事实上,我之所以不喜欢二郎,从来都不是因为他的出身,而是因为他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