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241)
“伤亡如何?”高权嘶哑的声音中带着泪意,喉咙里发出了极难形容的呜咽声,“十不余三。”
他说:“城外两千将士,如今还站着的,只怕连五百都没有了。”
“怎会如此?!”即便早有预料,宋和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高权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限的痛苦与悔意。
一滴泪从他脏污的面颊滑落,透露出此刻内心的脆弱。
一个三十来岁的粗犷大汉,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当着众人之面嚎啕大哭。
一夜的拼杀没有令他流泪,直到此刻,直到穿越重重的乱军,确认己方取得险胜之后,他才能够真正放任自己,为死去的兄弟们痛苦流涕。
高权的泪水感染了周遭无数的将士,也遥遥地哭到了郗归的心里去。
郗归是在收到消息的第二天凌晨抵达吴兴的。
就算人人都劝她慎重,可快船还是随着江风,飞也似地划向了三吴。
即便如此,她心中也十分明白,自己的到来并不会改变任何已经发生的事情,等她抵达吴兴之时,最惨烈的时刻定然已经过去,她无法挽回那些必定会牺牲在这场动乱之中的无辜将士。
果然,船才刚到渡口,郗归甚至还未出舱,便有将士送上了郗途关于前夜吴兴之乱的表文。
郗归在牛车上看完了那封长长的表文,于城外北府军的营地之中,首先接见了高权。
就算心中对高权的状态早有预料,郗归也没有想到,再见面时,高权鬓间竟已生了白发。
这是郗岑留下的那支人手之中,难得的以机变著称的部将,向来游刃有余,从容不迫。
可此时此刻,这位年过而立的将军,纵使身形依旧挺直,神情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落寞。
营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郗归站在靠内的地方,与门边的高权遥遥相望。
她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可谁都能听得出其中的哀责。
高权听到她在阴影中说道:“北府军成立的这一年多以来,堪称从无败绩。北秦的骑兵那样骁勇,不知令多少人闻风丧胆,可北府军却在江北屡战屡胜;孙志叛军声势浩大,席卷三吴,可一遇到北府军,便不得不挥师东退。”
“唯有吴兴,唯有吴兴。”郗归深吸一口气,无比沉痛地说道,“三千将士,数百乡勇,一场战役之后,活下来的人数,竟不足三分之一。”
她目光沉沉,声音却放得很轻,仿佛真的只是发出一个疑问,而并非责备:“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第139章 偏私
高权悲痛地闭了闭眼,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可却什么声音都未发出。
郗归凝视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道:“我三令五申, 除非万不得已, 否则, 在具体的战役上,务必坚持以多胜少的原则, 不可做无谓的意气之争。可作为主将的你, 昨夜又在做什么?”
在她原本的料想里, 合作的消息一旦走露,朱、张二氏极有可能率先发难,北府军需在做好防备的同时, 尽快与二氏达成一致。
如若不然, 便先下手为强, 在保护中立者的同时,驱逐或灭杀负隅顽抗之人, 直接武力解决问题。
郗途的信中早已提到, 要让宋和回去之后, 联合高权加强防备。
是以乱军声势浩大、与北府军缠斗的消息传来时,郗归虽然心痛,却并未料想到,实际的伤亡竟比她预料的还要多得多。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高权竟会做出这样的决策, 以至于出现了如此大的伤亡。
她不得不问他:“昨天夜里,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竟然一趟又一趟地, 让将士们成群结队地前去送死?”
郗归低沉的哀叹,一道道地落入高权耳中,激起了他心中数不尽的痛意。
可他仍然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连声告罪:“一切都是卑职的过错,卑职万死难辞其咎。”
郗归缓缓摇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万死又有何用?高权,我不是在论罪,你先回答我,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她心中有一个猜测,可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接受,于是只能问他。
她说:“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究竟是谁被冲昏了头脑?是你们,还是我?”
“吴兴为什么迟迟没有大批量地开始分田入籍的工作?就是因为此地一没有会稽那般严重的动乱,未经过孙志叛军毁灭性的破坏,世族根基仍然牢固;二没有如同顾信那般的世族子弟,于此前潜移默化地做过工作,能够从内部支援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