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233)
在几人看不到的地方,薛林正向着朱氏的坞堡拔足狂奔。
他不住地跑着,只恨自己不能再快一些。
薛林想:“朱氏家主老了,竟然这样地犹豫不决。我要去找二郎,二郎那样爱重我们吴人,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那群侨人占领吴兴!”
他靠着公主护卫的腰牌回了坞堡,翻出那件被妥善藏好的披风,于夜色中绕开巡视的仆役,叩响了朱二郎的院门。
“院外何人?”一人睡眼惺忪地问道。
薛林轻声答道:“在下薛林,乃庆阳公主护卫,有十万火急的消息要报与二郎。”
院门缓缓开了一条缝,薛林将那披风塞了进去:“这是从前二郎给我的东西,劳您通报一声,我真的有极严禁的消息,他会愿意见我的。”
内室之中,白蜡早已燃了又燃。
作为主人的朱二郎,并未像其父兄以为的那般解衣入睡。
今日一早,庆阳公主便带着部曲护卫,浩浩荡荡地去了府衙。
朱府之内,对此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他的父亲,也在两个时辰之后,匆匆套车出了坞堡。
想到这里,朱二郎昳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冷笑。
这就是他的父亲。
他从来都偏爱原配所生的长子,而对自己视而不见。
即便朱大郎唯唯诺诺,懦弱无能,却还是会成为父亲唯一的继承人,接掌吴兴朱氏这偌大的家业。
而自己虽打小就展露出了过人的才华,却从来都不被父亲看重,甚至多次被指责“锋芒太露”“不敬兄长”。
年幼的朱二郎不明白为什么,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在委屈中握紧双拳。
但随着他渐渐长大,便开始逐渐明白过来,他的父亲看重原配,所以会喜爱这个无能的长子;而自己即便优秀,却终究不可能成为他偏爱的孩子。
所以他只能隐忍,只能压抑,只能在一复一日的不甘中,强迫自己变成一副温润如玉的和气模样。
他只能靠自己。
朱杭与其长子都不知道,这个看起来与世无争的朱二郎,已然将眼线布到了他们身边,以至于就连今日书房之中的对谈,都一句不落地传到了二郎耳中。
想到这里,朱二郎不由嗤笑一声。
他的父亲老了,早已没有了年轻人的锐意和朝气。
北府军步步紧逼,他竟然还想着与之合作?
与虎谋皮,只怕非但不能得利,反倒会被恶虎狠狠地拆吃入腹。
朱二郎根本不相信北府军会与吴兴世族和平共处,他深深地明白,自己倘若拥有了远胜长兄的权力,定然会将其狠狠踩在脚下,而不会想着与之共享富贵。
那么,易地而处,北府军既然可以凭借武力占领吴兴,又为何要与本地世族共享利益呢?
朱二郎生来便享受了无边的富贵,压根无法想象失去这些田产之后的模样。
他打小就琢磨着如何与长兄相争,如何获取更多的资源,绝不会允许有人从他手中夺走什么。
所以,他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父亲向高平郗氏低头。
北府军已经到了家门前,为今之计,只有趁着大军远赴会稽的当口,联合其余诸姓,共同逐出北府余部,合四姓之力,将吴兴真正变成无论是北府军还是其余侨姓势力都无法插手进来的一块铁板。
孙志之乱,让会稽世族几乎失去了一切根基;而吴郡又出了顾信那个一根筋的叛徒。
事到如今,四姓唯有吴兴这一郡了。
只要他们能够拧作一股绳,便不愁不能压制北府。
世间之事,向来都是此消彼长,只要他们能够压过北府军的气焰,就能想办法联合司马氏皇族,名正言顺地占领吴兴。
想到这里,朱二郎低下头来,看向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枚令牌。
今天上午,朱杭临走之前,将这令牌交给了大郎。
传话的眼线告诉二郎,朱杭说:“这令牌可号令家中所有部曲私兵,我将之给你,以防万一。你一定要记住,守好坞堡,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朱大郎唯唯诺诺地答应了,他压根没有想到,入夜之后,他身边的仆役便将这令牌偷偷拿给了二郎。
“长兄啊长兄,你自认为是朱家的继承人,向来瞧不起我,也瞧不起身边那些只能为你端茶倒水的庶子。如今这般,都只是你的报应罢了。”
二郎轻笑一声,将令牌揣进袖袋,准备即刻出发去找陆然,绕开至今都未下决定的朱杭,直接与张氏联合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