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198)
“有这种人在,我还怕赚不到钱吗?单是夏冬两季卖冰卖炭的钱,就足够买粮了。”
郗归所言并非夸张,侨姓世家之豪奢,其实根本不亚于吴姓世族。
这一年多来,单单是制作、贩卖硝冰和银丝炭的收益,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两年没有前年夏天那般的严重天灾,收成本就不会太差。
一旦减税新政广泛施行,徐州和三吴百姓自留的粮米就会大大增加,超出其日常所需之数。
如此大量的粮食进入市场,今年的粮价必定会有所回落。
因此,郗归完全可以凭借税粮和市场来负担北府军的粮草。
谢瑾听完郗归的打算,微微舒了口气,这才开始回应她方才有关台城的计划。
“阿回,你当真想好了,要将三吴上缴朝廷的税粮都直接送给圣人吗?”
“确凿无疑。”郗归打开案上的锦盒,露出其中早已准备好的奏章:“带回去吧,圣人不是正缺钱粮吗?那我便给他钱粮,至于如何处置,那就是你们该头疼的事了。”
这是一个阳谋。
第120章 质问
在反对北府势力扩张这件事上, 建康城中的君臣看似态度一致,其实却各有各的利益。
往年的三吴税粮,经过吴地世族的隐瞒截留,和各级官吏的层层盘剥, 等到了度支尚书处时, 已经不足十分之四。
如今郗归要直接将税粮送到圣人手上, 绕开了那些中饱私囊的官员,和掌管江左财政要务的度支尚书。
这举措虽能大大安抚那位尚且高坐明堂的君主, 却也让其不得不与利益受到损害的各级官员站到了对立面上。
对于这些官员而言, 于公, 税粮进了圣人私库,是对国库的变相掠夺,必然会导致明年朝廷财政吃紧。
如此一来, 他们若要办事, 便不得不动辄伸手向圣人讨要钱粮。至于能不能要来, 还要看圣人的心情、
于私,他们早已习惯了年年从三吴税粮中抽出一笔纳为己有, 税粮若直接被送到圣人那里, 他们岂非少了个一层一层中饱私囊的好机会?
然而, 圣人即便知道这是一个阳谋,也无法阻挡内心对于增加内库收入的渴望,以及借着钱财之事、让朝中那些要用钱的官员统统都多敬他几分的诱惑。
如此一来,还没等这群君臣合力对付北府,内部就要先闹不痛快了。
谢瑾转瞬之间, 便明白了郗归的想法。
但这谋算其实并不影响江北的御胡大局, 甚至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还缓和了圣人与北府之间的矛盾。
至于说圣人与诸世家官员之间的问题, 无外乎就是朝堂上的进进退退,不会对大局产生太多影响。
谢瑾想:“既然如此,那用税粮牵扯住他们的精力也好,也免得这群人有了空闲,总想去找江北战场或是郗氏部下的麻烦。”
政事说完后,房间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谢瑾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
郗如不自在地动了动,探寻地看向郗归,征求她的意见。
直到郗归轻轻颔首之后,她才转向谢瑾,轻声开口。
“叔外祖父,阿如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
郗如认真地看着这个作为执政之臣的长辈,在她的心中,这个叔外祖父的地位,比天子都更加高大。
她迫切地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些解答。
谢瑾看着郗如清亮的眼神,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谢蕴拿着一卷《仪礼》来向他请教的模样。
可当郗如开口之后,他脑海中关于物是人非的种种感叹,瞬间便全然破灭。
这个孩子,即便还保留着从谢蕴身上学来的神情仪态,却无可避免地、显现出了与郗归更为相似的一面。
她问他:“为什么男人和女人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却要面临如此不同的境遇?为什么王家大郎那样的庸人都可以做会稽内史,可姨母这样的饱读诗书、闻名江左的才女,却只能困居内宅,甚至因男人的连累而失去性命?”
她问他:“那些三吴平民之所以残害如姨母这般的无辜之人,究竟是因为他们心中的贪婪和凶恶,还是因为世家大族的步步紧逼?就算世族迫害了他们,可姨母与表兄表姐们却从未害人,难道就仅仅因为他们是会稽内史的亲人,所以就要被这样残忍地杀害吗?”
她问他:“我们生来便过着这种锦衣华服的生活,难道这竟是对下民的剥削压迫吗?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竟成为了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