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176)
“可谢瑾一回来,短短几个时辰之内,便安排好了一切。圣谕终于到了京口,温述也携家小到了徐州。”
“至此,北府军出兵的名义有了,你在三吴分田减税的由头和人才也有了。”
“阿回,你好生想想,谢瑾已经做了这么多,你如何还能再骗自己,说他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司马氏?你为什么就非得认为他是在保护司马氏,而不是在保护你呢?”
郗归不可置信地看向郗声:“伯父,你竟然帮谢瑾说话。”
“不,阿回,我永远都不会帮谢瑾说话。”
郗声说这话时,头颅微微后仰。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逼退眼底的泪水:“我永远都不会为他说话,阿回,我是为了你呀。”
“为了我?”郗归在心中问了一句,终究不忍拂了郗声的好意,是以没有再做什么无用的辩驳。
天黑之前,东征的将士们分作两路,分别抵达了会稽郡和吴郡的边境,预备着开始下一步的行动。
平心而论,三吴的战事其实算不得太难。
北府军的赫赫威名与煌煌战绩,早已传遍吴地三郡,东征的将士还未到达会稽郡城,孙志叛军中便已有人生了怯战之心。
他们原本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反贼,只是被吴姓世族和那些肆意抓捕良民以充乐属的官员苦苦逼迫,百般无奈之下,才不得不揭竿而起,以求生路。
三吴的守军闲散惯了,既缺乏严格的纪律,又没有什么出色的本领,所以孙志叛军才能出其不意地凭着一腔悍勇接连取胜。
可若要对上在江北连战连捷的北府军,任谁也不能不在心里发怵。
等到郗途率军打了两场胜仗,接连夺回诸暨、永兴二县后,孙志叛军的气焰立时沉寂了不少。
叛军惊讶地发现,他们的教首似乎并无传言中那般的神通,并不能保佑其信徒一如既往地所向披靡。
信仰的基座一旦松动,塌陷只是迟早的事情。
当顾信与温述在吴郡正式主理分田之事的消息传出后,孙志军中大批的佃户终于动摇。
对于这些种田为生,却因每年都要缴纳高额租税而不得温饱的佃户而言,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显然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更不必说那低至什二的田税,还有其余诸税减免三年的宽惠政策了。
对于这一连串富有诱惑力的新政,许多百姓将信将疑,迟迟不敢行动。
但总有人过够了那种日日拼命、烧杀劫掠的日子。
他们原本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农户,只求个一日两餐、阖家平安,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拿起铁刀和锐石杀人的一天。
孙志虽然信徒众多,可却并不能凭空变出米粮。
农户们朴素的世界观告诉他们,如今已是四月,若是再不插秧,恐怕会误了一年的收成。
倘若真是这样,来年米价必然飞涨,自家怕是又得卖儿贴妇,苦苦煎熬。
在这种担忧的驱使下,会稽与吴郡接壤处的一个叛军营地中,几个大胆的佃户一合计,竟带着父母妻儿约好了时间,在夜里偷偷逃跑。
孙志军中管理散漫,根本没有人严格执行点卯考勤的制度。
以至于这些人都走了好些天后,其首领竟然毫不知情。
然而,他们的离开虽未在首领那里引起什么后果,却在相熟的同乡中引发了轩然大波。
这些人等了六日,都没有等到一丝半点关于逃人的消息,是以终于按捺不住,在吃饭时悄悄说起了此事。
自从北府军到达三吴,叛军接连吃了好几场败仗,提供给他们这些人的伙食也越来越差。
他们明明在城中抢了不少金银粮米,可却只能享用其中极少极少的一部分,其余的财物粮食,都被首领装车运走,据说是要送去给前线与北府军作战的将士们。
“又是这个。”一人接过破碗,看着其中稀拉拉的米汤,不由出声抱怨,“天天吃这种东西,连肚子都填不饱,还造什么反?”
“有的吃就不错了,哪来的这么多毛病?是不是不想吃了?”
负责这一片伙食的,是首领七拐八拐的远房亲戚。
听到这话后,他凶神恶煞地吼了一句,恶狠狠地扫视一圈,直看得周遭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后,这才哼了一声,回到锅灶旁边,满满地舀了一碗稠粥,颠颠地端去了营帐。
周遭的百姓埋头不语,可低垂的眼底却无不充满愤恨。
人皆有自利之心,在物质极其缺乏的时候,不患寡而患不均,本就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