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141)
这大半年来,王平之始终缠绵病榻,几次病危,都被险险救了回来。
如此这般,以至于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他虽然病得极重,但却并非致命的急症,总能这么吊着似的。
太医们都说,王平之只要能够坚持到天气转暖,今年夏、秋就必定无虞。
谁曾想,眼看就要到阳春三月,他却骤然犯病,撒手人寰了。
王平之的死亡只是一个开始。
他去世后,太原王氏顿时失了家主。
此后的半个月里,后父王含急于找回颜面,想要代替王平之成为新的家主,可徐州刺史之位的丢失和江北大败这两件事,无疑大大削弱了他的竞争力。
更何况,王含和王平之本就属于太原王氏不同的两支,虽说同出一脉,可经过了三四代的繁衍,早已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亲密,只是因为王平之身为中枢重臣的身份,才短暂地结合了几年罢了。
正因如此,王平之才刚去世,他的儿子王安便与后父王含一脉处处相争。
王安认为自己身为王平之的嫡子,理应继承家主之位。
可王含作为当今国丈,自然不肯被一个孙辈的年轻儿郎比下去。
就这样,太原王氏的家主之位,到了最后,已然变成了王含与王安的意气之争,而非为了家族前途而进行的审慎选择。
王含毕竟是当今皇后的生父,王安年纪尚轻,于仕途功业上无所建树,又没有宫中贵人的支持,难免在斗争中落了下风。
就在这时,江北传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鲜卑拓跋部送给江左的千匹战马即将抵达建康。
马匹下船的那一日,江畔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无论是世家还是平民,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多、这样骁勇的战马。
这些来自代北的战马,个个器宇轩昂,精神振奋,看得人眼前一亮,欢喜非常。
然而,这一千匹战马,最终只有八百匹被送到京口,再经由郗归安排,或赴江北战场,或是留在徐州。
其余两百匹,有的被留在了皇室园囿,但更多的,是以赏赐的名义,进入了各个世家的庄园。
就连留下来的这八百匹战马,也已经是谢瑾极力保护后的结果。
对于此次市马的结果,郗归并不十分满意,可建康城中却并非如此。
圣人因为皇室挣了脸面而欢喜骄傲,世家子弟因为有了骏马而洋洋自得,琅琊王更是因为这项功劳,一跃成为参政王侯,进入中枢议事。
圣人想借琅琊王之手伸张王权,谢瑾也有心杀一杀那些阻挠迁徙淮北流民之事的世家,所以痛快地议定了这件事。
听闻消息的那一日,褚太后召琅琊王入宫,于宫中设宴,与圣人、琅琊王一道进膳。
宴会之上,褚太后殷殷嘱咐,要二人谨记“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的道理,万不可为一时的私利昏了头脑,从而做出兄弟相争、他人渔利的事情。
事实上,对于授与琅琊王权柄之事,褚太后本就不甚赞同。
可圣人的年纪越来越大,又和太后在政见上多有不同,早已不愿按照她的安排行事。
褚太后连连劝告,圣人却只是不耐烦地说了句“母后是想效仿吕后听政吗?可儿子却不是汉惠帝”。
如此这般的指责,不可谓不重,以至于满殿宫婢侍人,都惶恐地跪了下来。
太后看着圣人不耐的神色,心中满是无力。
她早知此事无可挽回,可却还是举办了今日的宴会,于席间苦苦相劝,声泪俱下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之所以如此,只是为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能记得彼此间的兄弟情谊,好歹顾念些大局,不要为了权势反目,以至于贻害江左,沦为司马氏的千古罪人。
可这两个成年的儿子,却没有一个真正愿意听她说话。
太后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琅琊王虽是当今圣人的亲兄弟,与其兄一样不满世家的擅权,但却并非时时都与圣人一条心。
权力是最美味的毒药,琅琊王在尝过权力的滋味后,总是忍不住想道,凭什么仅仅因为我晚生了两年,便要一辈子屈居人下,永远做兄长的臣子?
他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难免与同样满心不甘不平的王安同气相求。
两人交谈了几次,推杯问盏之间,只觉得世上再找不到彼此这般的知心人。
于是二人不谋而合,于酒席间定了联姻之事,成为朝堂上新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