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不渡癫公(66)
岂止如此,陛下对世子的态度算得上格外纵宠了, 虽说其中有安抚英国公府的原因,但陛下对傅世子本身的态度也是好的。
其一, 两人自小来往,有交情;其二,陛下虽说时常骂世子混账孽畜一类的词,但心底里很羡慕世子的性子,他不能也做不了那样的人;其三 ,傅世子这个人虽说不着调,但他的心是“正”的,这么多年也从没做过半点当真不该做的事情。
檀韫想起上一世,傅世子杀了珉王,又自焚而死,那帝位是谁来坐?小皇子么,或者是……
他眼前掠过一张金相玉质的脸,傅渡洲么?
“反正近来天气不好,待在家里也舒服。”翠尾看了眼檀韫,“您这几日总是提起世子。”
檀韫回了神,又疑惑道:“很多次吗?”
“也不是,只是您以前就没怎么提过世子,自年节那会儿却越来越频繁了。”翠尾说。
花圃不是光秃秃的,移栽的银白栀子和粉芍药都开了,分别占据着两块小方圃,檀韫在花圃边的小方凳上坐下,细细地把花枝检查了一番,才说:“只是重新将世子认识了一番,觉得诧异。”
翠尾笑了笑,说:“传言到底只是传言,要想知道一个人真正的模样,还是得自己去听去看。”
檀韫点头,“是这个道理。”
皇帝没让人通报,独自进了园子,老远见檀韫在花圃前修修剪剪,便踱步过去。他在翠尾出声前比了个“嘘”的手势,轻步走到檀韫身后,正想吓他一下,便听檀韫笑了一声,仰头看向他。
皇帝若无其事地把准备作恶的两只手放下,笑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知道,但若是熟悉,脚步声也是可以认人的。”檀韫刚想起身,被皇帝摁了回去,翠尾见状赶紧给皇帝搬了张小方凳,自己退到后头去了。
皇帝落座,把要拖地的袍摆提起来放在腿上,拿起剪子一道修剪,说:“今日沈侯入宫,不经意提起他家女儿和鹤宵相看的事儿,大抵是想告鹤宵一状,说鹤宵言而无信,不把两家的交情放在眼里。”
“世子真的会答应与哪家女儿相看吗?且我听说沈侯已经见过了秦王,若有不满,也该向秦王说才是。”檀韫笑了笑,“沈侯正值壮年,怎么做事也没条理啦?”
“皇叔若真想安抚沈侯,沈侯根本不会跑到我跟前来说这些。”皇帝对秦王的心思了然于胸,叹气道,“不论读书习武,鹤宵小时候都是最勤奋的,晨起练功,深夜读书,从不偷闲,我们几个皇子公主和一堆世家子弟中,他是最厉害的。他那会儿还说要当状元,做首辅,父皇也对他寄予厚望,钦点了元明先生给他做老师。元明先生年轻时连中三元,父皇起初本想让他入阁,他却更愿研读经史,后来去了国子监,也教过不少学生,可鹤宵是他唯一一个弟子,他说鹤宵幼而聪敏。可自从鹤宵八岁那年先秦王妃离世,他性子突变,起初只是变得沉默或跋扈,后来几年就渐渐地不怎么读书了,颓势愈发收不住。”
檀韫安静地听着,说:“您那会儿和世子并非同室读书,我没有见过小时候的世子,不过也知道,世子原该是芝兰玉树。”
“是啊。”皇帝说。
“我见世子与秦王间隙很深,若不加以劝阻,那日的事情难保不会出现第二次。”檀韫说。
“这不是旁人能劝阻的,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皇帝看向檀韫,“心病还需心药医。”
檀韫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哀愁,抿唇道:“心药……是先秦王妃么?”
“这算是天家密辛,还是父皇病逝前告诉我的,嘱托我多多宽恕鹤宵。先秦王妃原本不喜欢皇叔,是皇叔用了些不正当的手段强/迫了她。”皇帝说,“你知道的,皇叔风流得很。”
“这不叫风流,是下/流。”檀韫蹙眉,“若光风流,做不出糟践女儿家清誉这等下作事。”
皇帝屈指在他脑门上敲了敲,“你啊,当着我的面骂皇叔?”
“只是如实评价。”檀韫卖乖地抿了抿嘴巴。
“这门婚事也有母后的手笔。”皇帝说,“先秦王妃对父皇有倾慕之意,她当年来雍京估计就是奔着父皇去的,以她的身份不可能做侧妃,父皇也没道理拒绝英国公府的女儿,这就威胁到了母后的地位。母后因此告知皇爷爷,先秦王妃和皇叔‘有情’,那会儿皇爷爷病重,对朝堂的掌控渐弱,而父皇势大,父子之间也免不了互相忌惮,皇爷爷不会放心让父皇再娶英国公府的女儿,再者皇爷爷对皇叔向来宠爱,便赐下了婚事。”
檀韫挑了挑脚边的一朵重瓣栀子,轻声说:“先秦王妃心中怨恨,因此也怨恨世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