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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浇愁(69)

父亲被人害死了,大圣也老了,次年便随之而去,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指引他,因为他已经背弃先祖遗训,走上了一条布满荆棘的歧路。

“那是‘生死花’,”盛灵渊说,“水潭象征母亲,巫人族认为自己生于此间,死后也会回到这里,得到保护和安息。”

“好像不灵啊。”宣玑想起那位一打棺材钉钉不住的阿洛津,咂了下舌,他凑到洞口,从花藤空隙中往里张望片刻,又问,“这里头有很多禁咒吗?可以拿出来用吗?”

“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不敢,那是渎神。”盛灵渊说,“再说很多秘术杀伤力越大,付出的代价就越大,老族长走得太仓促,巫人族的咒术,很多东西阿洛津一知半解,他也怕弄巧成拙。”

他弄巧成拙的事太多了。

“倒是,”宣玑抬头打量了一下周遭,“但这地方躲一两天我看还不成问题——您是路上被什么耽搁了,没赶到吗?”

“不……我没耽搁,”盛灵渊沉默了良久,“我来得正好。”

为围困了三天三夜的东川勇士们疲惫不堪,简单休整后,除了几个守夜人,其他的带着一身伤,躺得横七竖八,不省人事,连阿洛津也蜷在祭坛旁边睡着了。

山神在侧,生死花的微光照在他身上,他大概是感觉到了安全,睡得像婴儿一样。

宣玑眼看几个守夜人越来越困倦,然后他闻到了一股有点甜的香味,很轻,掠过鼻尖时,像是百米外的花园被微风泄露的春色。

宣玑捏住鼻子,震惊地问:“不是,等会,巫人族里难道也有‘带路党’?”

他话音没落,就看见几个守夜人摇摇欲坠了一会,都倒下了。随后,一个阿洛津贴身的侍卫睁开毫无睡意的眼,缓缓地站了起来,宣玑对上他死气沉沉的眼睛,蓦地反应过来:“等一下,他不是叛徒——之前说老族长是被人皮傀儡伪装的信使害死的,那这个……”

“也是。”盛灵渊“嗯”了一声,“丹离那么个周道人,怎么会让什么东西脱离自己的掌控呢?

“人皮傀儡”悄无声息地走到阿洛津身边,低头看了看一无所知的少年族长,无机质似的眼睛后面仿佛有另一个灵魂。

接着,他朝阿洛津弯下腰。

宣玑:“……”

这要是恐怖电影,他应该开启“用眼角瞄”模式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那人皮傀儡只是拉起一条斗篷,轻柔地盖在阿洛津身上,又把他蹭在脸上的脏辫拂开,动作像个温柔的父亲。

阿洛津感觉到了温暖,在斗篷里腻了一下,嘴里用巫人族语嘟囔了一句什么。

人皮傀儡小心地同他腿上迈过去,朝祭坛走去。从怀里摸出一根火折,他手指在上面轻轻一弹,火折倏地着了,但那火看着很奇怪,不是普通的火焰色,近乎于鲜红,像是快要落地的夕阳,分明是暖色,却又透着凉意。

封着祭坛的花藤好像碰到了天敌,那火折一逼近,它们就飞快地退开,很快出现了一个能供一人通过的入口。整个祭坛的全貌露了出来——水潭沉静,石台封存了大大小小的瓦罐和书写树叶。

这时,阿洛津可能是感觉到了光,迷糊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他整个人懵了一瞬,震惊地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你干什么?”

人皮傀儡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弯腰,把火折甩到了潭水中,那火非但不怕水,还把水潭像汽油一样点着了!

阿洛津一跃而起,可还不等他抓住放火的人,那人的皮肤就迅速干瘪下去,贴着骨头,里头是一个木雕的傀儡娃娃。

阿洛津愣住了。

一时间,他的家书、被人害死的老族长,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包的贴身侍卫……一切好像连成了一条线,隐约指向一个真相。

阿洛津大叫一声,扑进了祭坛。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背叛祖训的人,不再受山神的庇佑。神明将与泥塑共朽,也或者,人们所信奉的,本来就是一场痴妄。

谎言终于浮起,水在烧。

祭坛上封存的瓦罐一个一个崩裂,浮起的黑影像放出的恶灵,它们在祭坛里横冲直撞,阿洛津别无办法,情急之下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堵住洞口,回头朝惊呆的族人喊:“快走!离开祭坛!走!”

那些被恶毒的火焰催动的禁咒闻到了血肉的味道,贪婪地向他扑过来,阿洛津的声音陡然变了调——他的身体被一条禁咒撕裂,又被下一个禁咒拼起,生死花又白转红,血似的流了他一身,他被不同的毒咒来回撕扯,不过片刻,已经不成人形。

巫人们最初的震惊过后,哭喊着往外逃去,紧闭的山门挨个打开,祭坛重新浮到地面,可是很快,冲在最前面的人就惊叫一声退了回来——洞口着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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