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又早知道他歲數比掌門還年長，入寡宗比其他仙門更不占優勢。

可是他對孤寡仙法久聞其名，非此不可。

獨孤午難得遇到如此認可自己原創心法的人，便招他進來。

孤寡仙法啊……

遲又早未入寡宗便已領會獨孤午的隱秘含義——

恪守本心，珍藏來歷。

他永遠把亡妻亡女放在心上。

傢庭，就是他們三人，錢財，就是給他們添衣添食……其他都不重要，新去的地方，新遇見的人，新鮮的事物……再也入不瞭他的心。

這一世，餘下的時光，都沉湎在回憶裡。

遲又早知道谷禾禾和付銀朱豁達，她們鮮少提及自己的過去。

他和谷禾禾說過的經歷，谷禾禾感動得眼淚嘩嘩掉。

但他看付銀朱面無表情，隻敢旁敲側擊。

付銀朱一聽要聊加入仙門前的經歷，又拿標準答案回複他：“我啊，加入仙門之後，便與凡塵隔絕，一心專註修行，這是我夢寐以求的，我自然不會心猿意馬，想著重回故裡，想著另一條路……”

原著裡的付銀朱，就是這麼說的。

——她是真的享受靜心修煉降妖除魔的日子，而現在的付銀朱隻是清楚自己沒有歸處。

“我去給亡人祈福，你呢？去月老廟……”遲又早問付銀朱。

付銀朱趕緊編理由：“《魔族炮灰》刊行後，有人說作者是‘人間月老’，我不太懂啊，巫泯說月老廟什麼都靈，所以我想親自去看看。”

“按谷禾禾的話，‘拉郎配對’，”遲又早停下腳步，“你們年輕人真喜歡這個？看兩個人在一起，‘玻璃渣裡找糖吃’，‘這個可以當代餐’，真有樂趣？”

怎麼谷禾禾什麼都和早子哥講呢。

付銀朱加快腳步。

“很有趣呀，”付銀朱感覺到遲又早跟瞭上來，“姻緣天定，都是月老牽紅線，要把自己代進去……隻能去月老廟求一求，否則就得父母安排瞭。你看啊，谷禾禾逃婚出來，多不容易啊……”

遲又早覺得自己完全理解不瞭這些小姑娘的想法。

“是我太古板瞭，”遲又早努力理解付銀朱的想法，“你們年輕人……都覺得兩人心悅彼此全憑天定，全靠外物，自己努力不來？”

付銀朱呆愣地看著他。

遲又早當作肯定：“怪不得情蠱受歡迎呢。可是人每日所為，上天都看在眼裡……別嫌我嘮叨啊，每天努力和付出，說的每一句話，都給記錄得清清楚楚呢……”

“那他給角宿星君怎麼計分呀？”付銀朱指出漏洞。

遲又早立馬明白過來，仙人之上不會再天外有天。

從來沒有誰來把日行一善的功德看在眼裡。

他沉默不語，眼神黯淡。

付銀朱心裡愧疚，趕緊轉移話題：“怎麼看在眼裡呀？從哪邊盯著？”

遲又早見她望過樹梢，又盯著腳下。他趕緊說：“頭頂上。”

他們二人齊齊仰頭。

“哪裡？”付銀朱仰著脖子，聲音都走瞭音。

遲又早朝上方指：“正上方。”

“偏我這邊，還是偏你那邊？”付銀朱接著問道。

遲又早一動不動地望著天：“每人上方都有。”

“看不到啊？那得很高吧？”付銀朱捏瞭捏自己的肩頸，整天伏案書寫，僵硬難受。

遲又早也不再仰頭：“太高瞭，看不清吧。”

他擡臂一揮，在付銀朱頭頂比劃瞭一下：“大概這麼高。”

付銀朱趕緊抱臂拍一拍自己：“太近瞭，才三尺，什麼秘密都藏不住啊。”

“但是真的很靈……”遲又早的語氣有些惆悵，“我兒時，就誠心誠意信這個，我沒有爹娘，其他人常常騙我，但我不跟他們一起做壞事……我就本本分分的，吃瞭不少虧，受過太多苦，但舉頭三尺的上天一直記錄我的德行，讓我幸存至今，加入寡宗，遇到你們……”

“也是你勤懇付出在先呀。”

“哎呀，谷禾禾叫我少點囉嗦，少點老人談，”遲又早突然一激靈，“讓你有壓力瞭吧。你不願意聽……沒事，寡島的你們都不願意聽。”

付銀朱擺手：“早子哥……我願意聽，我不嫌煩，我隻是在想……會不會是他們的在天之靈保佑你呀？”

“是嗎？”

“多半是吧？”

遲又早愣瞭一下：“按谷禾禾的話，‘這個可以當代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