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魏老头果然名不虚传,晋阳正德楼里最大的厨子,给吕仲明小露了一手,青花鱼片嫩绿,在清香扑鼻的椿芽汤里载浮载沉,银杏填鸭软糯可口,又有一盘重味重盐的孜然爆肉末刀豆,最后则是一碟淡口佐食的白灼秋葵。
吕仲明:“……”
“尝尝看。”魏老头提着烟壶,在天井里说:“不知道你小两口吃咸吃淡,过得几日再按你俩口味来。”
魏老头俨然一副长辈架势,就连尉迟恭也有点不好意思,说:“魏老一起吃?”
“免了。”魏老头唏嘘道:“人老了,不胜油腻,吃不下,喝点小酒去,你俩慢慢吃。”
家丁掌起灯,便各自去吃晚饭,尉迟恭与吕仲明坐在厅堂里,小家的感觉赫然更足了。
“建成还说今夜在东宫摆酒,给咱们接风。”尉迟恭如是说。
吕仲明嗯了声,说:“要喝你自己去喝,我从今天开始只吃魏老的饭了。”
尉迟恭哭笑不得道:“早知道我就不学打铁了,学做饭去。”
吕仲明哈哈笑了起来,二人吃完以后,家丁又过来收拾碗筷,尉迟恭便与吕仲明倚着,在榻上发呆。
“我怕世民会被削兵权。”尉迟恭沉声道。
“他不是已经被削了么?”吕仲明答道:“放心,没事的。”
尉迟恭道:“他和建成的事怎么办?”
吕仲明有点困了,连日征战,又甚是疲劳,不住朝尉迟恭怀里钻,尉迟恭便抱着他回房去睡觉,一夜无话。
这日起,一众武将迎来了无所事事的日子,虽然李渊还在担心并州的问题,但他们已在长安稳定下来,李建成请了好几次,吕仲明都以战后需要休息为由,拒绝了暂时入东宫的要求。阳春三月,风光晴好,没事做时,吕仲明便与尉迟恭到骊山脚下去放风筝,带着魏老头做的饭,生个火,热热饭,躺在百花从中,看看天空,睡个午觉。
晚饭时,秦琼则时不时会过来喝酒,罗士信住在将军府里,也没什么消息。这天吕仲明正和尉迟恭卷了裤脚,在小溪里捞鱼,房玄龄却是一路找来了。
“玄龄老弟,好久不见啊!”尉迟恭直起身朝岸边问道:“吃烤鱼吗?”
“玄龄兄!”吕仲明笑道。
房玄龄眉头深锁,却是竭力笑了笑,说:“终于找到两位了,来来,我带了酒,吃个饭罢。”
尉迟恭在一块石上摆开午饭,晚春百花开得令人懒洋洋的,吕仲明知道他特地跑来一次,不可能是来喝酒闲聊的,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实话说,不太好。”房玄龄抿了口酒,答道:“从洛阳一战回来后,陛下便仿佛……动了些别的心思。”
尉迟恭登时动容,问:“玄龄,这话不可随便说。”
“我也不确定。”房玄龄答道,看着吕仲明,问:“世民现在住在西宫,手中已无兵权,本想夏季征战并州,讨到程将军,徐将军,与突厥人一战,但太子殿下说此刻宜先定关中,毕竟洛阳已平……”
“陛下几次宣国师进宫,都被国师以休息为由推脱。”房玄龄问:“国师大人打算何时面见陛下?”
“世民和他哥哥吵架了么?”吕仲明问。
“自然没有。”房玄龄答道:“但那天从洛阳归来,陛下便召世民进宫,说了一番话。后来建成在东宫中非常生气,砸了不少东西。”
“等等!”尉迟恭蹙眉道:“当着建成的面说的?”
“没有。”房玄龄答道:“那夜只有陛下和世民,世民非常肯定。”
吕仲明:“……”
尉迟恭道:“他想废太子,立世民?”
吕仲明眉头深锁,说:“既然只有他们两父子面谈,建成又是怎么知道的?”
房玄龄道:“我和长孙无忌推测,那夜已经很晚了,说不定陛下正巧在临幸尹德妃,被尹德妃偷听了话,再辗转告知建成。”
房玄龄把酒一饮而尽,点到此处便不必再多说,大家都是聪明人,获得信息便已足够。
尉迟恭道:“其余几位怎么说?”
房玄龄道:“罗将军足不出府,前几天我去探望过一次,正在听公孙氏奏琴,说实话……建成这一手实在是有点……”
吕仲明哭笑不得道:“元吉不会恨死他么?”
“元吉……”房玄龄道:“应当是心有芥蒂的,但多半仍被建成劝下了。其实罗将军也没做什么,他说,每天在家里喝喝酒,听听琴,便别无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