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以後時間變得特別快，有人說睡眠是最快的穿越，也許在做夢的時候，人類可以幾小時穿越無數光年，意念跨越世界盡頭。

但是會很累。

仿真人會夢見電子羊嗎？0711有時候也在想這個，它不會做夢，也不需要睡眠，很多時候夜晚隻是模擬睡前道別，然後它繼續打遊戲，就這樣很久很久。

看見宿主睜眼的那一刻它才算是見證黎明，看見日出。日出是藍色的，是靜美的藍色，摻雜黑色的深沉，隻有這樣，才是它的日出。

雖然很生氣殳柏上個世界浪費太多能量導致開局失憶還忘記瞭它，但0711還是蹭蹭她的臉頰，閉上“眼睛”，等待日出。

就這樣風平浪靜過瞭一晚上。

早上六點半殳柏洗漱好，隨手拿瞭冰箱裡的面包和牛奶，剛好接到特助葉芷的電話。

“大小姐，路途較遠，我們需盡早啓程。”對面男人說話不緊不慢，溫潤柔和。

殳柏出門看見大門口的車，徑直打開車門，“葉特助。”

她身量太高，彎下腰，彎彎曲曲的黑發垂在胸前，鋪下一些在越野車前座的車座上，一張什麼粉飾也沒有的臉，漂亮桀驁的抓人眼球。

“走吧。”

剛起床的聲音帶著些慵懶的沙啞，葉芷註意到她隻穿瞭一件單薄的沖鋒衣，低下頭閉目養神，略帶攻擊性的張揚眉眼隱藏在垂墜的黑發間。

他不再多想，收回視線，下車從後座拿瞭備用的毯子放在副駕駛的儲物空間裡。

太遠瞭，不知道被抱錯的那戶人傢確切的住址，他們坐瞭飛機，又轉瞭火車，租借轎車。

開瞭十個小時的車，期間有許多人給殳柏打電話，她隻是輕描淡寫看瞭一眼，不加理會。

從W市到三千裡之外的Ｃ市，接連翻越兩座大山，葉芷呼出一口氣，看見瞭前面微曦的晨光。

其實車上那條毯子最後還是他自己用瞭。

殳柏雙手插兜看著他，一米九的身高極具壓迫感，她話很少，這種註視也沒有特殊意味，不是催促，更像一種等待。

“沒事瞭，我們繼續走吧。”

前面的路隻能徒步走，這裡甚至沒有通路通車，葉芷直起身，柔軟的黑發翹起來頗為無害，因為疲乏泛起濕潤的鳳眼微垂，顯得斯文旖旎，美不露骨。

殳柏以為他真的休息好瞭，擡腳大步繼續往前走，好一會兒聽見輕微嘶聲。

他扭傷瞭，臉紅紅的，正歉意地看著她。

殳柏把衛星電話留給他，“還有兩公裡，我自己去，在這等我。”

葉芷今年28歲，殳柏24歲，被比自己小的女孩照顧瞭，他有些擔心她。

但這樣跟上去隻能拖後腿，於是他接過電話找瞭當地派出所支援幫助，希望可以得到接應。

殳柏腿長腳程快，一路不歇息走下去，越走越崎嶇越走越艱難，但是路上漸漸有瞭人影。

她明顯是外村的，有些村民警惕地看著她，“哪裡來的？做咋子？”

“我找……趙月。”她頓瞭頓，看向周圍的人，“我是她姐姐。”

村民們不吭聲，看著她的眼神安靜的瘆人。

殳柏從口袋掏出一瓶小罐裝的牛奶遞給身邊最近的小孩。

那孩子瘦瘦的，眼睛瞪著。

頭發是一頭毛茬，穿著破舊的衣裳，光著腳，一雙眼睛略顯兇狠，像是一隻警惕的小獸。

殳柏遞給他牛奶，他一手拍掉，跑遠瞭。

【跟上去，】0711指揮她，【那是殳悅的小孩兒。】

22歲的殳悅已經有瞭一個近五歲的孩子？

小千金（3）

怎樣的人生才配叫做人間煉獄。

趙月不知道。

但自從七歲養父母雙亡，八歲奶奶去世，她吃著百傢飯受盡白眼長大，沒讀過書沒見過趙傢村外的景色。活在這一隅，隻有悶熱難捱的烈夏和刺骨欲死的寒冬。

十二歲那年有人傢要收她做童養媳，為瞭一口飯她把自己賣瞭，洗衣做飯種地，什麼都做，給什麼吃什麼，隻要等那戶人傢的兒子滿十八歲，就能結瞭婚，有瞭孩子，日子就會好過起來。

趙月不明白為什麼結瞭婚生瞭孩子日子就好過瞭，但她很懂事，乖順的做著新媳婦。

十八歲生日那天她去地裡拔蘿蔔燉湯，村裡那個遊手好閑的傻子老光棍突然撲過來，她十八歲的年紀因為營養不良無力抵抗一個成年的男人。

所以十八歲的生日留給趙月的，隻有帶著血跡的粗佈褲子，泥濘的田埂，還有青紫色的掐痕和被強行撕裂的傷口。趙月回瞭傢，抱著蘿蔔，沒有和任何人說過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