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海城夜晚的霧氣彌漫開來時，華燈初上，殳柏帶著許盼寶走在街上。

她蜷起身子，微微蹙緊眉頭，小聲呼吸著。

殳柏知道她疼得難受，從口袋摸出止疼藥掰瞭兩片，借著買來的水讓她喝下去。

還是止疼藥管用，她仍然蒼白著臉卻露出瞭輕松的表情。

“姐。”

殳柏叫她一聲。

“嗯？”

“我們去做壞事吧。”

人影憧憧的街道上不明顯地穿梭著兩個身影。

許盼寶的心髒砰砰跳動，緊張地難以呼吸，她扶住身邊的支撐物，看著殳柏從供銷社買瞭兩桶紅漆。

她拿出刷子帶許盼寶去食品工廠無人看管的圍墻那裡，偷偷摸摸在上面寫下“許順夏畜生，嚴彩霞王八蛋”，鮮紅的油漆鋪在上面抹瞭一層又一層。

稀稀拉拉往下掉，寫瞭長長的一條。

一看見有人要來，殳柏單手抱著許盼寶，拎著油漆帶她跑，她腿邁得很開，跑得又快又穩，油漆刺鼻的氣味和晚風撞在一起。

“去你小時候的那個傢。”

殳柏說，“姐快指路！”

她們又一路跑到許順華的房外，躡手躡腳在門上塗鴉，畫著亂七八糟的符號，用紅色的油漆惡意塗抹。

殳柏一看相當滿意，大筆一揮在白墻上書下“斷子絕孫”四個大字，原本想寫點髒話，一看見許盼寶蹲在地上在門上畫畫，就收瞭筆。

滿門口的紅墨鋪天蓋地，許盼寶從裡面出來，笑得暢快開懷。

殳柏從來沒看過她精神這麼好，這麼開心的笑容。

她心髒針紮一樣痛苦難捱，卻露出一樣喜悅的笑靨，夾雜著苦澀。

“咱們去珠塔！從這貿易樓穿過去。”

新建好一年的貿易樓很高，她們踩著樓梯跑上去，許盼寶通身輕快，爬到頂樓時滿臉通紅，很興奮地指著天叫殳柏看星星。

爬完這兒也沒忘記珠塔。

海城最高的建築，一低頭是時代的車水馬龍，悱惻的女聲在大街小巷哼唱著老舊的唱片。

還有各種關於傢國情懷的的歌曲響起，細碎的燈光也被收進瞭眼底。

許盼寶坐在珠塔頂端的臺子上，張開雙手感受著高處猛烈的風，那風吹得她骨頭發疼，也吹她燦爛地笑。

“殳柏，我好開心啊。”

她靠著殳柏，感受到困意，慢慢閉起眼睛。

生命力就像是被突然抽走，留下沉疴病弱的軀體，蒼白無力地被風吹刮著。

殳柏親親她的額頭，聲音低沉又溫柔：

“姐，睡吧。”

“下輩子要幸福。”

小知青（番外）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白的衣服不能和深的混一起洗！？嗯！？哭哭哭！就知道哭！”

劉鳳拿洗衣服的杵子砸在孩子軟軟的皮膚上, 留下青青紫紫的打痕，嫌不夠解氣，又一腳踹在她身上, 吐瞭口口水：“賤蹄子！沒用的賠錢貨！”

小孩趴在地上一抽一抽地哭, 眼淚黏住頭發，大人破舊的衣服穿在幼小的孩童身上，遮不住滿身的疤痕。

劉鳳拽她起來又用力一推，看她摔下去才抱著衣服回傢，“不許跟上來, 吃白飯的蠢貨。”

“媽……嗚嗚嗚……媽……”

許盼寶踉踉蹌蹌地抱起地上剛剛打過她的衣服杵子, 她一腳一腳地要跟上去。

劉鳳走的太快, 她追不上。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在周圍不停地找回傢的路, 身邊的人看見她都假裝沒看見，不想惹上一身騷。

“你找什麼呢？”

許盼寶小手抹著眼淚，看見一個很高很高的大姐姐蹲在她面前，小孩子沒什麼審美，隻知道她長得和身邊的人都不一樣。

“我要回傢。”她嘟囔著說, 眼睛還是哭腫瞭的樣子。

“你傢在哪？”大姐姐問她。

“我……我不知道。”

她的眼淚又流出來, 無助地不停用手揉眼睛，露出兩條細弱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青紫。

大姐姐假裝苦惱, “哦。”

“我叫殳柏。”

殳柏把她輕松抱起來坐在自己手臂上, “你媽肯定是不要你瞭。”

許盼寶哭得撕心裂肺, “那……怎麼辦嗚啊啊……”

“不過我非常喜歡你，”她咧開嘴露出兩顆尖尖的小犬牙, 漂亮的晃眼，“我要你瞭, 跟我回傢吧。”

“我傢有一個很大的房間，有奶糖、麥乳精、小玩具車、每餐都吃肉，要不要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