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皮火車冒著白煙，穿過山坡丘陵, 一路往南行駛, 就這樣行駛瞭兩天兩夜，第三日淩晨, 火車穿過群山峻嶺跟條條長長的過山隧道後，車廂上的乘客便看見一片綿延起伏的鹽堿地跟碧藍海灘。

早上七點時分，火車抵達榕城火車站，列車播報員開始報站。

“各位旅客同志，本次列車即將到達終點站，請旅客同志們準備好自己的行李有秩序下車……”

“媽，到站瞭。”

林平安在火車上窩瞭兩天，一路上吃飯盒、啃玉米餅子喝白開水，早盼著快點到站下車看大海瞭。

“老林，快起來。”

“還睡呢，這老頭子一上車就睡，吃瞭睡喝瞭也睡，也不怕睡得頭疼！”

高秀蘭聽著廣播聲麻溜站起來，把大包袱背在身上，沒好氣捏瞭把靠在車座位上打鼾的林遠山，這要不是在火車上人多眼雜，林大舅可是要被揪耳朵瞭。

“嘶，到站瞭？”

“可不是，趕緊拿行李下車。”

車廂裡的乘客跟沙丁魚一樣擠擠挨挨往前走，林傢一傢三口挪瞭兩三分鐘才跟著人群挪下車，榕城火車站外頭下著綿綿細雨，潮濕冷風一吹過來凍得人上下牙打架。

“榕城這天可真冷。”

“還不是幹冷，濕冷濕冷的。”

“幸虧棠棠叮囑我讓多穿件厚外套，不然咱們都得凍感冒。”

林傢一傢三口裹著厚外套睡著人流往外走，火車站外一身秋季綠軍裝的林平澤舉著個自制的紙板，上頭用紅字寫著醒目大字【高秀蘭同志，我是二伢子。】

紙板上的字寫得又大又醜，來往的乘客見瞭都憋著嘴笑。

林平澤對此毫不在意，笑著笑唄，他臉皮厚別人笑兩下也不掉肉。

林平安眼尖一眼就看見瞭舉著牌子的二哥，高興蹦噠著喊。

“爸，媽，我二哥在那頭呢！”

高秀蘭瞇著眼睛往人群裡一看，嘿，舉牌子的可不就是自傢顯眼包老二？

原本挑著行李健步如飛的林遠山看清紙板上的字，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兒沒站穩，一雙結實手臂及時扶住瞭他。

“大舅。”

“舅舅。”

林遠山站起身子扭頭一看，身邊站著的這對年輕夫妻不就是自傢棠棠跟小陸？

“欸，是大舅。”

林遠山一向沉默寡言，見到一年多沒見的外甥女盡管眼眶發熱，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也隻是應瞭聲，說不出別的話。

高秀蘭可跟他不一樣瞭，當舅媽見瞭二兒子跟外甥女眼窩紅瞭紅，看林平澤眉目清朗，身體壯實，林棠雖然圍著紅格子圍巾隻露出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看不清模樣，可她一雙眼笑吟吟的，一看就知道日子過得順心。

她趁著孩子們沒註意，飛快抹瞭把眼淚，露出喜眉笑眼擠掉林遠山，拉著林棠噓寒問暖。

“我棠棠來瞭啊。”

“舅媽。”

“舅媽好。”

“好，我都好著呢，這麼冷的天兒棠棠你跟小陸還出什麼門，讓你二哥來接我們就行，外頭風這麼大看你這臉凍得都發紅瞭。”

“小陸不冷吧？”

“舅媽我不冷。”

陸硯池手裡撐著把大黑傘立在旁邊，給妻子、長輩撐著傘，他一身橄欖綠的軍裝穿在身上，整個人顯得挺拔又沉穩。

高秀蘭心裡滿意，有小陸在，自傢棠棠在榕城的日子也不會差。

林棠許久沒見舅舅一傢，親親熱熱挽住高秀蘭胳膊，“舅媽我倆都不冷，身上都穿著厚毛衣呢，倒是您跟舅舅坐瞭這麼久的火車累瞭吧，走咱們去德聚齋吃飯去。”

“去啥德聚宅，回傢啃塊玉米餅子就行。”

“你舅媽說的是，飯盒裡還有吃剩的鹹菜就著吃也是一頓。”

林遠山也跟著點頭，當長輩的一輩子掏心掏肺為瞭孩子，總是不求回報。

“那可不行，二表哥剛才說瞭，您跟舅舅一路風塵仆仆，甚是辛苦，他今天做東預定瞭一桌子席面，給二老接風洗塵呢。”

林棠這話說得文鄒鄒，高秀蘭聽得稀裡糊塗，不過有一點她聽明白瞭，今天這頓飯是自傢二伢子請客。

“那行，臭小子幾年不回趟傢，這回咱們就吃他一頓。”

高秀蘭欣然點頭，林遠山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席面都定好瞭總不能退瞭。

舅舅舅媽都被說服瞭，林棠忙裡偷閑睇給陸硯池一個“我就說吧”的眼神兒。

陸硯池笑瞭笑，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