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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孩子上學,顧舜華略收拾瞭下,就打算過去玉花臺,她現在手藝越來越好,但許多細節還是得慢慢磨練,要想磨練就得熬時間,她想早點過去練手。
誰知道走沒多遠,就見一個頭上裹著圍巾的年輕女人穿著薄棉襖站在官茅房外面,腳底下是大包小包的,口裡喊著:“好瞭沒?”
顧舜華看到,也沒在意,隻以為是鄉下過來走親戚或者什麼的,便匆忙往前走,誰知道剛走出幾步,就聽到一個聲音:“好瞭。”
顧舜華聽這聲兒,愣瞭下,停住腳步,緩慢地回頭,看向那女人。
長得俏生生的一女人,二十七八歲,裹著圍巾,揣著袖兒,濃眉大眼的,臉上帶著風塵仆仆的疲憊,神色間還有些忐忑。
她又看向那女人腳邊的包袱,有紅佈包袱,有花佈包袱,還有麻繩編成的口袋,口袋是帶著泥的紅薯,這麼一些包袱口袋,大大小小堆在地上。
顧舜華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個包袱皮上,包袱皮繩子上繩子上用發黃的舊鞋帶拴著一雙鞋。
那是一雙高幫棉鞋,黑皮邊兒,白塑料底,看著就像很多老北京佈鞋那樣平淡無奇,不過顧舜華看到瞭黑燈心絨面上一處縫過的痕跡。
在側面靠鞋底處,不顯眼,但能看出來。
顧舜華盯著那鞋底上蹩腳的針線,眼睛便有些濕潤瞭,她怎麼能忘記,這是她十四歲那年為自己哥哥縫的啊!
十年瞭,這鞋子舊得絨面已經被磨凸瞭,被掛在一個掉色的舊包袱上,就這麼被提著回到瞭曾經的老胡同。
這時候,一個男人從官茅房出來瞭。
顧舜華緩慢地擡起頭,看著那男人。
挺硬朗方正的一張臉,就是有點糙,乍一看還以為三十多歲瞭。
他身上穿著老藍佈中山裝,袖口那裡還有一個補丁。
顧舜華從這陌生的眉眼中,努力地辨別著昔日親人的模樣。
她離開時,自己十五歲,她哥哥十九歲,還是一個年輕小夥兒呢。
她就這麼看著的時候,那對男女也發現瞭她,也都看過來。
兄妹四目相對,從十幾歲的少年時光,到如今成傢成人後的滄桑,對視良久,彼此終於找出瞭被歲月淹沒的一絲熟悉。
顧舜華眼淚便落下來瞭:“哥,我是舜華,你,你們回來瞭啊!”
這男人正是顧振華。
顧振華也終於認出自己妹妹,上前一步,一下子握住瞭妹妹的手:“舜華,你也回來瞭啊,挺好的,你回來瞭,咱們多少年沒見瞭!”
他竟說瞭一口的陜北方言。
顧舜華再也忍不住,便抱住瞭自己哥哥。
大街上,胡同裡,她不該忍不住,何況嫂子還在旁邊,可她太難受瞭,好好的兄妹,這麼多年沒見瞭。
當初她和任競年結婚,其實不是沒回來過,可她回來,她哥沒回來,彼此陰差陽錯的,就已經分開瞭這麼多年。
顧振華喉頭也有些哽咽:“都回來瞭啊,挺好的,都回來瞭!”
顧舜華趕緊收住瞭眼淚,笑著拉住瞭旁邊女人的手:“這是嫂子吧?”
顧振華點頭:“她叫苗秀梅,以前是燕山的。”
顧舜華忙道:“嫂子,爸媽他們都盼著你們呢,念叨瞭好幾次瞭,天冷,快進屋吧。”
苗秀梅乍看到顧舜華,便局促起來,不過看顧舜華說話熱情,忙點頭:“好,好,妹妹好。”
顧舜華便幫著拎起來那些包袱東西,陪著他們進瞭院子。
一進去院子,顧舜華又解釋:“傢裡房子緊張,嫂子你多擔待著。”
苗秀梅連忙道:“沒事,沒事,有個住的地兒就行瞭。”
顧舜華聽著,可以感覺出苗秀梅還挺憨厚的,心裡也落瞭地,畢竟傢裡三個孩子,大哥和自己都結婚瞭,回頭躍華也得結婚,三代人一起住的話,要是有個存瞭小心眼的,那回頭真是過不安生,天天成雞鬥眼瞭。
現在看這嫂子,覺得大致人品應該能過得去。
這時候大雜院裡都聽到動靜瞭,紛紛看過來,認出是顧振華,上前打招呼,噓寒問暖的,陳翠月跑出來,看到兒子,顯然也是高興得不行。
然而比起陳翠月的激動,顧振華看到陳翠月沒什麼大反應,甚至躲開瞭她的眼神。
進瞭傢門後,街坊都過來打瞭招呼,很快屋裡消停瞭,陳翠月忙裡忙完接風洗塵,顧舜華也幫著一起做飯。
顧全福剛才去和老街坊說話,現在回來,看到兒子,自然高興,盼瞭這麼久,終於回來瞭,一傢子團聚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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