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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自己覺得自己能耐,不在乎名聲,可這年頭,找工作結婚成傢立業,名聲就是頂頂要緊,舌頭根底下壓死人,就是這麼一個道理。
蘇映紅聽這話,愣瞭愣,突然眼圈就紅瞭:“對,我是圈子,我是女流氓,我被大傢夥看不起我活該,我怎麼就這麼賤!”
說完,突然轉身就往前走。
顧舜華連忙拉住她:“哎哎哎你往哪裡去?”
蘇映紅兇巴巴的:“你管我!”
顧舜華:“瞧你這小樣兒,萬一你跑天橋跳下來,你媽知道我和你說過話,還不要我命?”
蘇映紅聽這個,簡直氣得眼睛冒火瞭。
顧舜華便笑瞭:“我這裡還有一點糧票,正好餓瞭,咱過去胡同裡要碗抻面吃,你陪我。”
蘇映紅:“我不餓!”
顧舜華:“我餓啊!”
因為頭一天在玉花臺上班,她太忙,顧不上吃飯,就隨便嘴裡塞瞭一點酥燒餅,現在其實還沒太飽。
蘇映紅瞥瞭顧舜華一眼,沒吭聲。
顧舜華便領著她過去瞭門框胡同,門框胡同在大柵欄的老字號中並不顯眼,老門老戶,房屋也是灰頭土臉的,不過這胡同以前可是北平城最繁華的小吃街,豌豆黃宛、油酥火燒劉、褡褳火燒等,這些全都聚集在門框胡同,有一句話說“東四西單鼓樓前,王府井前門大柵欄,還有那小小門框胡同一線天”,所謂的一線天就是說這裡。
不過解放後,老字號被實行瞭公私合營政策,收歸國有,物資又實行配給制,這些老字號也逐漸拔鍋滅竈瞭,隻有一些很小的小門臉還在。
顧舜華熟門熟路,領著蘇映紅過去瞭一間不大的門簾,上面掛著一塊灰不溜丟的棉簾子。
掀開進去,便覺熱氣騰騰,香味撲鼻,這裡是賣抻面的,隻有兩張桌子,就圖賣個熟客。
顧舜華進去後,老板倒是還記得她,臉熟,示意她坐下,問她要什麼,顧舜華便要兩碗抻面條,再配上一點燒羊肉寬湯,這麼喝的天,正好喝個鼻尖冒汗。
老板:“行,再給你弄點炸醬吧,西鼎和的醬。”
顧舜華一聽,更覺得饞瞭:“加點小金鈎,還有爆香的蔥蒜。”
小金鈎就是鷹爪蝦,鷹爪蝦色澤金黃,形狀像一把鈎子,才得瞭這麼一個名,這蝦適合做炸醬,比肉末炸醬要素凈入味。
老板笑著說:“那當然瞭!”
這邊老板便去抻面瞭,門面小,坐在桌旁可以看到後廚老板抻面,面已經被揉成瞭長條,利索地提起來,甩著遛面,面越遛越細長,遛上三四次蘸點堿水再遛,抻面的味道就是這麼出來瞭。
蘇映紅微側著頭,看著那在空中甩動的細長抻面。
顧舜華:“你小時候,我們還一起吃過,你記得嗎?”
蘇映紅默瞭默,眼中變黯瞭:“不記得瞭,以前很多事,我都忘差不多瞭。”
顧舜華:“你到底怎麼和那些人混一起的,和姐說說?”
蘇映紅咬瞭咬唇,眼裡便慢慢蓄著淚,卻還是不吭聲。
顧舜華倒是也不急。
其實這些事,她大約猜到瞭。
自己下鄉那會兒,這裡已經亂糟糟的瞭,大人都忙著單位的事,整天介都是口號,哪顧得上孩子,自己這一批下鄉瞭,那些後面沒下鄉的,滯留在首都不上學的話,也沒人管,一天到晚瞎胡混,不一定就和什麼人混一起,自然就學歪瞭。所謂的圈子這個詞兒,其實也就是這時候出來的。
很快面上來瞭,熱騰騰的抻面,配上一碗滾燙的燒羊肉寬湯,一小份炸醬,旁邊放瞭面碼兒,面碼裡,黃瓜絲都切得顫巍巍地細。
顧舜華拌上炸醬,嘗瞭口,面條遛得夠勁兒,吃起來有咬勁兒,炸醬裡的小金鈎可真是鮮香,爆瞭的蔥蒜也地道,那是獨此一份的味兒,別地兒肯定吃不到。
蘇映紅也吃,這麼冷的冬天,手都凍僵瞭,喝著鮮美羊湯,吃著地道老北京炸醬面,好像所有的寒涼都被驅散瞭。
兩個人都沒說話,店老板也躲後廚打盹去瞭,就顧舜華和蘇映紅無聲地各自吃面。
吃差不多的時候,顧舜華結賬,和蘇映紅一塊兒出來。
快走出胡同的時候,蘇映紅冷不丁地道:“姐,我十三歲那年,就被人欺負瞭。”
顧舜華微驚,猛地看向蘇映紅。
蘇映紅仰著臉,看那光禿禿的老槐樹枝,老槐樹枝無聲地伸向天空,她眨眨眼睛,不讓眼淚落下:“就你們下鄉那年,我在少年宮學舞蹈,回來時候,遇上我哥一朋友,他哄著我,欺負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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