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對不起蔣道士，是我害瞭他，無論是做出幫滿月的決定，還是他穿上那件睡衣替我……”

許蔚眼眶發紅，手無意識地抓緊。

她很後悔。

哪怕經歷瞭兩個副本，殺瞭許多鬼怪，她到底是普通人，甚至是個稍微帶點善良的普通人，從未殺過人，也從未想過害死他人。

但她今天的所作所為害死瞭一位視她為朋友和希望的戰士。

他孤身來到異世星球，在詭譎怪異的世界小心翼翼地艱難求生，舉目無親，群鬼環伺，連飯食都不敢假他人之手，卻從未忘記過自己的使命。

他說“明日我也回傢”，也是期盼著玩傢們通關的時候能帶他一起走吧。

整整十八年，他該有多麼思念傢鄉。

路樊野嘆息一聲，抽瞭張紙遞給她:“你不適合角色扮演副本。”

許蔚接過紙巾，茫然地擡頭看他。

擁抱

“你太容易共情瞭，”路樊野幽幽地說，“我們都是，明明知道這是個鬼怪演繹的故事，卻還是希望能給她一個好的結局。”

“事實上是一群能力不足的人去做瞭能力之外的事。

他嘆息一聲，擡手為她擦掉流到頰邊的一顆淚珠：“我們不能再掉以輕心瞭。哪怕掌握瞭足夠的信息，於我們而言這仍是一場玩命的遊戲，不能因為有上帝視角就自以為是操盤手。”

“想想第一個副本，你一直很清醒，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不做任何與通關不相關的事，盡管如此，最後還是很驚險。”

“到瞭這個明顯危險很多的副本，卻松懈瞭，說到底，還是副本裡的故事讓我們共情，代入進去，成瞭局中人，卻還覺得自己在局之外。”

許蔚摳緊瞭手中的紙巾，難過道:“我明白。”

“你不要過於自責，這是我們大傢共同的責任，不需要一個人承擔，”路樊野又遞瞭一張紙給她，“首先，行動是大傢一起決定的，全票通過。其次，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蔣道士走不進傳送門，我們離開後，這個副本會發生什麼？”

許蔚用紙擦瞭擦鼻子，紅著眼眶“嗯”一聲。

“有些副本會重置，循環運行，而有些副本在玩傢進入過一次後就會封閉，再不開啓。玉環之死我不太清楚，但無論是不停地循環重複，還是就此封存在那個世界，我想他都是不願意的。”路樊野從她手裡拿過紙團，丟入一旁的垃圾桶，聲音很輕。

“如他所言，一名光榮的戰士，戰鬥直至生命最後一刻，或許這樣的結局比前面兩個都要好，否則他也不會留下那個光球瞭。”

許蔚哽咽著:“如果他能穿過傳送門……”

“所以這是我們大傢共同的責任，也是一種警告，不可以掉以輕心，不可以做多餘的事，更不要同情鬼怪，”路樊野手撫上她的頭，微微用力，讓她仰頭看自己，“我們不是操盤手，隻是被玩弄的一方，暫且沒有資格與它們叫板。”

“以後在通關的時候要記得我們身上背負著什麼，還記得他的希望嗎？”

許蔚點頭，水霧在眼眶裡蔓延：“早日通關遊戲。”

“這就對瞭，我們的目標是通關遊戲，其他的，共情也好，愧疚也罷，等通關完瞭再回來自我評判，不要讓一時的情緒阻礙瞭將要走的路。”路樊野今日耐心極瞭，他低頭認真看她，目光溫和，充滿引導意味。

“下一次無論是什麼副本，都要保持警惕的狀態。人是很容易被麻痹的，所以得時刻互相提醒。”

“好，”許蔚一把抹過臉頰，“我們不要重蹈覆轍。”

“是一定不要，”路樊野失笑，為她拭去眼眶裡欲落不落的淚水，“帶著這份感情與責任，待遊戲通關，或許能去他的傢鄉看看。”

“帕魯魯星7865區，一顆深黃而偉大的星球。”

“綠草如茵，充滿生命力。”

許蔚這下徹底繃不住瞭，淚腺開閘，眼淚大股大股地往下掉:“別說瞭別說瞭……”

路樊野隻能端起抽紙盒，給她一張又一張地遞紙。

“想哭就哭，憋著不說話才難受。”

“好吧，但我真的不習慣，”許蔚別過頭，用力閉上眼不讓眼淚再流出來，但沒有止住，整個人都擰巴著，“不習慣在別人面前這樣，很尷尬……”

路樊野放下抽紙盒，伸手搭上她的雙肩，將人掰到自己這邊，見她還是別過頭暗暗使勁，嘆一口氣。

閉上眼，拍瞭拍她的背，無奈道:“哭吧，我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