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傢中，他是一傢之主，我與母親，還有後院的妾室和他們的孩子，所有人的日子過得舒心不舒心，快活不快活，都要看他的臉色和心情。但在外頭，他也不過是聽命行事，反過來看其他人臉色與心情過活的人。”

“老師。”女孩還有話要說：“我還看見瞭一幕。夫人們問她們的丈夫，平日裡朝會，他們都站在什麼位置，距離龍椅，遠還是近。有那近的，便春風得意。有那遠的，便噤口不言。”

聽到這裡，一直神色冷淡的孔芙柳眉輕揚，來瞭點興趣。

“老師，這就是地位，與權勢。對嗎？”女孩終於反問：“生作男還是女，都不重要。身居高位，手握大權，那說話做事自然就有底氣。陛下，也是憑此，才走到今日的，對嗎？”

孔芙面露滿意之色，點點頭：“不錯。那現在，我再問你，你拜我為師，隨我讀書，所求為何？”

女孩看著老師，明白瞭她的良苦用心，也知道上回自己答得，想做個奇女子，才能嫁給好郎君的答案，終究是傷瞭老師的心。

便自座上起身，雙膝跪地。

“上回是弟子淺薄，辜負瞭老師的苦心。現在，弟子重新回答。”

她磕瞭個結實的響頭，少女清脆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異常堅定：“弟子拜您為師，隨您讀書，是為洞悉事理，明辨是非，也為學得本事，求心中所願。其願一，弟子求母親和老師安康順遂；其二，想憑此本事，立足於天地之間；為達此二者，弟子想求這世間高位，想求大權在握。願老師教我。”

望著再一次振作起來的女孩，孔芙滿意點頭：“這才是我徒弟。”

……

也有的馬車中，氣氛壓抑。

“你確信你看得不錯？”裴顯沉聲問：“周文之妻，就是嫡公主鐘離初？”

裴顯發妻陳卿篤定點頭：“張皇後出事那會兒，她已是個大人，至今不過七八年的時間，面容絲毫未改，氣質儀態也與從前如出一轍，我怎會認錯？”

若沒有認錯，那……

裴顯忽然有些看不懂鐘離婉的用意瞭：“她竟真的放過瞭鐘離初？不僅如此，還眼睜睜地看著她下嫁周文？”

其實他更想問，鐘離初是什麼時候嫁的周文？

是在周文來金陵城，入仕以前，還是之後？

鐘離婉事先知道嗎？又是怎麼敢在這樣的情形下，對周文深信不疑，予以重用的？

越想，越不敢置信，到瞭最後，他不自覺道：“真是個大膽的女人。”

陳卿隱晦地看瞭一眼自傢夫君，語氣平淡地提點：“鐘離初摘下面紗時，包括我在內，不少人都認出瞭她，俱是滿臉震驚，不敢置信。唯獨陛下一臉平靜，若無其事。想來陛下早已知曉此事，恐怕這一回，更是她刻意要在衆人面前揭破鐘離初的身份。我想老爺接下來要琢磨的，不是其他，而是陛下為何偏偏要在此時，讓此事，過此明路。”

裴顯一滯。

不錯，他現在想起來瞭，周文應當是順寧三年以前就成瞭婚，畢竟來金陵城後，他便一直是女帝的左膀右臂，一舉一動都有無數人盯著。似成婚這樣大的事，根本瞞不住人。

所有人都知道，周文有妻有子，隻是他生性太獨，朝中除瞭湯法蕭易，從不與任何人為私事來往。

因此無人得見他妻兒真容。

卻沒想到，真正的理由，在這裡。

為何要隱瞞？

自然是因為先前女帝皇位不曾鞏固，婚事也還沒著落。

若被人知道曾被議儲的嫡公主非但沒死，還下嫁周文，先女帝一步有瞭子嗣。那有心人，豈會放過這等千載難逢的機會？

為何要在此時公開？

因為女帝不但成婚，或許來年就會為大越添一名皇子或公主。

且她吞並瞭北梁，開創瞭科舉，又使百姓富足，有切實功業在身。已是名副其實，大權在握的國君。於朝堂之上，也有瞭足夠的話語權。

皇位已固。

她自然容得下也保得住一個鐘離初。

甚至，裴顯大膽揣測，女帝真實目的，莫非是想用這位身份特殊的嫡公主充當魚餌，看有哪個不安分的，對她不滿的，迫不及待上去咬餌。

她好趁機除之。

不過裴顯又很快推翻瞭這個猜想。

周文對大越江山的重要性毋庸置疑，隻要他一日不江郎才盡，一日不生出野心，一日不結黨營私，那他在女帝面前，就等於擁有無數張免死金牌。他看重的妻子，陛下絕不會對其不利，免得與周文生出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