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道：“除夕夜，團聚時，往年我在軍中陪他們不知過瞭多少個除夕，今年我自是該陪你的。”

畢竟這也是他們二人婚後第一年，怎能不在一起？

鐘離婉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卻道：“隻怕到時候你覺得場合過於嚴肅，繁文縟節太多，感到不自在。”

“那時你自會在我身旁，再說瞭，我怕什麼？”

他毫不遲疑道。

鐘離婉笑得溫柔。

晚宴序章

陰冷潮濕又昏暗的地牢中, 隔著欄柵，鐘離婉端坐在長板凳上，姿態優雅, 略帶笑意地看著牢房內的王陽雲。

“多年不見，王將軍風采依舊。”

為瞭不弄髒她的裙擺，謝南嶽特地清理出瞭一塊地方，還拿瞭塊石頭給她墊腳。

鐘離婉坐好以後，撫平裙上褶皺，氣定神閑地開口。

這番高高在上的姿態, 陰陽怪氣的言語，自是讓牢房內, 衣衫襤褸, 渾身髒污的父子二人眼熱心痛。

尤其王玉成, 眼中的仇恨與殺意幾乎凝成實質。

若非鐘離婉, 他們一傢怎會落到如此地步！

如今他們傢破人亡瞭，鐘離婉作為始作俑者、罪魁禍首，卻走上瞭至尊之位！享盡榮華富貴！

王陽雲也覺得心中有千萬隻螞蟻啃噬著他, 讓他痛苦不堪。

“陛下, 好手段。”他喘著粗氣, 咬牙切齒道：“王陽雲打瞭一輩子的仗，看瞭一輩子的人，唯獨對陛下，看走瞭眼。”

鐘離婉輕輕一笑：“朕來此，可不是為瞭聽將軍懺悔的。”

朕。

他在心底裡嗤笑一聲, 想到當年連一聲朕也不敢自稱, 柔弱怯懦如白兔的女人，再看看面前這個, 氣度不凡，名副其實的女帝，一時間，愈發悔恨莫及。

早知如此，當初事成之後，就該先下手為強！

王陽雲不甘心地看瞭一眼杵在鐘離婉身邊，一副聽憑調遣做派的謝南嶽，真真是恨不得自戳雙眼，再上前唾棄兩句。

這該死的狼崽子，平日裡那目中無人，囂張狂妄的勁哪去瞭？在這女人面前，竟乖順至此！

“陛下聖明，老臣想說什麼，陛下心中應該有數。老臣隻是不解，我父子倆當初誓死保您上位，為何事成之後，陛下能狠下心腸將我父子推去西北？是否有小人，在陛下面前渾說瞭些什麼，讓您對老臣生瞭些許誤會？”

他壓抑著沸騰的情緒，努力讓自己的姿態看起來溫順卑微。

鐘離婉卻毫不買賬，直接笑出瞭聲。

“王陽雲。”她直呼其名：“幾年不見，你確實長瞭些腦子，但也實在不多。”

“托你那一招金蟬脫殼的福，和費盡心思佈置的現場，於天下人而言，王陽雲已是一具屍體。朕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今日，不論你要說什麼，此處就是你父子倆的葬身之處。”

說完這話，滿意地看到王傢父子倆面如死灰的表情，但也沒有錯過，他頻頻望向自己身側，謝南嶽的目光。

“想知道你輸在哪瞭嗎？”她不甚在意地勾瞭勾唇，成功地喚回王陽雲的註意力。

盯著他的雙眼，鐘離婉一字一句道：“你輸在夜郎自大，你輸在立身不正。”

“是，你出身寒門，是真真正正憑借軍功，一步步擢升的將領，也確有萬夫不當之勇。但居功自傲的也是你。你道我為何選你做晚宴上的那把刀？鎮守西南的懷化大將軍常青當時也在金陵，朕為何擇你，而棄他？”

她靜候片刻，慢慢地等王陽雲反應過來，才好心解釋：“因為獨你以軍功自傲，瞧不起同為正三品，來向你宣旨的吏部官員。獨你，回來述職也不忘帶上一傢老小，在金陵城中走馬觀花似的挑選親傢，迫不及待要改換門庭。獨你，有個好兒子。”

意味深長地看著王陽雲身邊年輕的王玉成，她犀利的言語如刀，把把刺中王傢父子的要害：“他可真是像極瞭你。狂妄無知，總是自作聰明，自以為是，尤其是那風流本性，更是與你如出一轍。”

白皙玉指百無聊賴地繞著青絲，指尖蔻丹如火，豔麗奪目。她懶懶地說：“朕還以為，事成以後，還要費一番功夫才能惹他動心，心甘情願做朕手裡第二把刀。結果事情順利得叫朕都意外。難道是朕美色過人？或許。但說到底，還是他的夜郎自大，讓他以為，朕已是他囊中之物。王陽雲，知道什麼叫人定勝天嗎。你親手養出瞭這樣的好兒子，親自養大瞭自個兒的野心，那這就是你親自向老天討來的命。你得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