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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綰詫異他竟然會開口。刕鶴春卻已經繼續說瞭:“我瞧著你身邊有個媽媽還算是能唬住人。”
折綰想瞭想,“唐媽媽吧?她不聽我的。”
刕鶴春沒想到她竟然如此直白!他偏過頭去看她,隻見她依舊溫溫柔柔的,好似不知道自己說瞭什麼令人詫異的話,輕柔的笑著道:“所以我留下蟬月做大丫鬟可以嗎?”
自然是可以的。他隻是再一次詫異她的直白。
她竟然是個說話如此直接的人麼?他之前聽聞她的性子怯弱是謠言?或者說,因為怯弱,所以在他面前不敢說瞎話?
刕鶴春斟酌瞭一瞬:“你院子……人都是新進的,以前的奴仆都調走瞭,這些人可以用,至於怎麼用,你自己做主就好。”
折綰便呆瞭呆。她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
她上輩子一點兒也不知道。
她呆愣瞭一瞬才明白過來,道:“多謝你。”
這應該是刕鶴春的手筆。要是院子裡全是老人,那她的路就更難走。
她便發現自己原來也不是很瞭解年輕時候的刕鶴春。他在這個時候,似乎默默的也為她做瞭點事情。
是怕她鎮不住場子吧?
至少比十五年後的刕鶴春要好說話很多,也有良心許多。
她吃下最後一塊蝦餅,準備抓住他年輕時候最後這點善心,“那院子裡面其他人,是你給我留的人,所以可以放心用對嗎?”
這句話有點怪怪的,還藏著一些她的小心思,刕鶴春沒有怪罪,也沒有細究。他點頭,“是。”
折綰:“我知曉瞭。”
然後就沒再說話。
刕鶴春直到快跟她一塊走到山海院的時候才發現她那句“我知曉瞭”的語氣和習慣,簡直跟他一模一樣。
什麼時候學的?
他有些啼笑皆非,覺得折綰學人的舉止十分可笑。
學他的語氣和神態做什麼?
折綰卻沒意識到這點。她隻是習慣性的說這句話。
她還在默默感慨刕鶴春的傲慢。
上輩子,她一直謹慎小心的跟他相處,事事盡心盡責,遷就討好,但後來發現根本沒用。他根本不在意她的用心。
於是在最後幾年,她依稀記得是在素膳死後的那一年,她看得開瞭一些,頓悟瞭一些,跟他這般冷情冷肺之人說話也變得直來直往瞭。
她要什麼,不再委婉,不再猶豫,也不再刻意討好,而是告訴他:我想要。
沒想到摸對瞭路。他自詡是個君子,且擁有得實在是太多瞭,所以她要的那些一星半點,他根本不在意,隨意她去拿。
慢慢的,她好似就覺察出瞭跟他相處之道。
直來直去的最好。他看不起你的時候,你委婉謹慎,努力周旋,他還笑話你的城府不深,聰慧不夠。
他是個自傲極瞭的人。
這般的人,十五年來,也是有跌落塵埃之時的。折綰想起他被幽禁在國公府裡頹然的模樣,突然就覺得他其實也不是什麼大智慧者。
她思緒一頓,不經又想:若是聰慧被分為先天聰慧和後天聰慧,他聰明成這般模樣卻還能被關起來,馬失前蹄,那自己呢?
自己雖然愚笨,但她多活瞭十五年,擁有瞭許多見識,再跟他一塊站在這裡,能不能算後天智慧,能不能與他比一比呢?
這個念頭一出,她就瞬間顫瞭顫,覺得血液都灼熱起來。
和光而不污(6)
折綰一直都覺得自己不聰明。一旦有瞭這個認知,便遇見大事不敢自己拿主意,拿瞭主意怕拿錯主意,即便是主意已經證明是個好主意,她都擔心以後會不會變成壞主意。
所以她一直都習慣聽別人的。
即便是重來一回,她對以往的舊事敢拿主意瞭——比如說敢對付唐媽媽,敢不把川哥兒接回來,但她覺得這都是舊事,都已經發生過瞭的,事事都有痕跡,所以她敢這麼做。
對於沒發生的,沒有嘗試過的事情,她依舊沒敢去想。
她痛恨這般的自己,也羨慕如同刕鶴春這般天生聰慧有膽氣的人。
她希望自己也成為這般的人。
隻要一想到這個可能,她便不自覺就笑瞭起來。她是個素來柔和的人,突然發笑也不突兀,更顯得整個人籠瞭一層柔光,刕鶴春不明白她怎麼回事,但也沒有問。
他真不是個話多的性子。
除非碰見比他還話少的人。
於是進瞭山海院裡,折綰一味的低頭不言不語,夫妻一體,他在母親的註視之下,隻能開口說瞭一句:“明日三朝回門,川哥兒也跟著一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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