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長樂替她的全傢報仇瞭，可是她卻覺得自己變成瞭一個魔鬼。

自己最終也變成瞭自己討厭的樣子。

父親，母親，府上上上下下……在天之靈的你們看見瞭嗎？周長樂，替你們報仇瞭。

再後來啊，周長樂想，她遇到瞭一個傻錢多的姑娘，買下瞭她的一夜，卻隻想聽她彈琴唱曲，她很有趣，她總是會冒些古靈精怪的想法，說話也是。

她總是笑嘻嘻的，仿佛這世界上苦難都不曾觸碰過她，周長樂有些嫉妒她，就像陳招弟嫉妒她的那樣，憑什麼她能活得這樣好呢？

但是後來，周長樂看著古靈精怪的溯遙知又釋然瞭，她總是肆意地釋放著自己的歡樂，連帶著周長樂死寂的心，也好像莫名跳動瞭起來。

周長樂想，她不想變成像陳招弟那樣的人。

溯遙知是她在怡香樓的貧瘠生活開出裡的一朵薔薇花，她想。

她以前可喜歡薔薇花瞭，薔薇花不像百合花那樣脫俗，也不像玫瑰花那樣豔麗，薔薇花有著自己獨特的美麗，她就是一朵薔薇花，就像是被父母呵護長大的周長樂。

周長樂又無端想起瞭顧景和，以前她和顧景和在放花燈時一起發過誓，他們發誓會一輩子愛對方，無論貧窮富貴，無論月晴圓缺，他們都會一直在一起，直到死亡。

到後來終究沒有實現這個誓言，顧景和曾經來柴房裡找過周長樂，他的身上全是傷，大大小小，深深淺淺。

他眼眶濕潤，他說，隻要你點頭，我就帶你走。

周長樂搖瞭搖頭，不去看顧景和的眼，後來顧景和還想說些什麼，就被顧傢的人給帶走瞭。

也是，顧傢是不會為瞭一個女人而讓自己幾代的心血白費掉，這是於情合理的。

周長樂在柴房裡失聲痛哭。

後來的後來啊，那枯槁男人來瞭，一切都毀瞭。

周長樂想，她該是時候結束痛苦的半生瞭，就在要刺下去時，一聲充滿邪性的聲音制止瞭她：“你好呀。”

豔瑰枯(六)

不知何時，窗戶被無聲無息地打開瞭，夕陽的餘暉灑入房間內，驅散瞭內裡的些許陰霾。

而慵懶地半靠在窗欄上的少年打瞭聲招呼，語氣中帶著孩童般的頑劣。

就算是一襲黑袍也掩蓋不瞭那少年修長的身形，他的手上戴著一副輕薄的黑手套，全身上下的服飾上都繡著繁複的烈色蝴蝶樣式，就像是黑夜之中肆意燃燒的烈焰。

那少年把一隻骨骼分明的手搭在窗欄上，另一隻手隨意地搭在膝蓋上，身穿長靴的腳微微晃漾著，他的面部被一團黑霧籠罩，看不清面容，其它暴露在外的皮膚也都被黑霧籠罩，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夕陽的餘暉映照著少年，勾勒出修長的身形輪廓，窗外的房屋炊煙裊裊升起，顯得靜謐美好，像是一幅美好的畫作。

倏地，畫中的主角動瞭，那少年跳瞭下來，腳步輕快地走到瞭周長樂面前，蹲瞭下來，他拿出瞭一個綢緞袋子，那綢緞袋子比枯槁男人拿出的那個袋子還要精細，還要大，那少年面上的黑霧湧動，像是在笑：“你看，這是什麼呀？”

他用修長的手指打開瞭綢緞袋子，周長樂隻覺熟悉的香氣侵染瞭全身，喪失瞭理智，周長樂猛地撲瞭上去，那少年身形一轉，又回到瞭窗欄上。

“你可真是太沒有禮貌瞭，好好說話就行瞭，為什麼還要動手呢？”那少年拖著下巴委屈地看向狼狽的周長樂。

“給……給我……”周長樂趴在地上嘶吼道，她已經變成瞭幻毒的傀儡。

“這樣吧，你幫我一個忙，這一袋子……不。”那少年像是想到瞭什麼更為好玩的東西，頑劣地笑瞭起來，“我給你兩個選擇，幫瞭我的忙，你可以選擇這個袋子，也可以選擇治好你的弟弟-康康。”

那少年著重瞭最後兩個字。

周長樂在聽到前半句時，瘋狂點頭，正準備撲上去時，卻聽到瞭後半句，她停住瞭。

周長樂想用長長的指甲摳住地板，去制止住自己想撲向那袋子的動作，可是她早就忘瞭，她早在在幾天前，因為實在不能忍受毒對自己的侵蝕，她將自己所有的指甲都用鉗子拔瞭出來，現在隻剩下光禿的指腹，她努力用血肉模糊的肉摳住地板，她語氣艱難，氣若遊絲：“你……你有……辦法？”

周長樂想，這大概是假的吧？可就算知道是假的，她也想去試一試，她已經爛透瞭，她的人生已經沒有未來瞭，但她的弟弟還有，她得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