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好像上朝时被安厌强行静音下来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满心不安地揣测她接下来的行为。

按理来说，在座所有人都不应该对一个妓/女这麽客气，可他们的身体却齐刷刷下意识从座位上站起来，还忍不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感觉自己的脖子有点凉飕飕的。

“新来的？叫什麽？以前怎麽从没见过你？”屋子里身份最高的平昌侯终于这样问。

“我？”

美人似乎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他们，但随即就轻缓地笑道，“奴家花名唤作烛影…见过各位大人。”

烛影说话的声音轻约缓慢，琵琶弦轻拢慢撚抹複挑般地从容惑人，她轻轻地屈膝盖行了一个礼，擡眸望他们。

随着这个动作，所有人都听见自己胸膛中心髒的剧烈跳动声越来越响，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爽快，仿佛常年被压迫的人终于找到机会翻身一样。

——他们不幸地将此理解为认识佳人的兴奋。

“烛影…好名字，怎麽没见楼里挂你的牌子？”平昌侯问。

烛影声音里的笑意越来越浓，主动上前为平昌侯空掉的酒盏斟满了酒，“奴家还未开始接客呢，今日真是缘分，得以碰见诸位大人。

大人们聊的东西真有意思，奴家也想听听…不如让奴家来作陪，如何？“

这无疑该是个肯定句。

在场所有人都因为心髒的剧烈跳动认为她是天定的一见钟情对象，不用烛影说什麽，她都会被留下来。更何况她的话题切入点选得很好。

在楚国的各种地方，对着任意一个楚国官员、士族，或者是在楚国呆过的使节，聊安厌总没错。

毕竟所有人都被安厌压得毫无出头之地，所有人都忍不了安厌刻薄的行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听过安厌的事迹，所以聊安厌无疑是最能够拉近距离和打开话题的切入口。

无论是陌生人还是关系不好的敌对方，只要提到安厌，总能说上几句，然后共同谴责安厌，把安厌当做头号公敌批斗。

话题打开，国子监祭酒羡慕的盯着平昌侯，癡迷地看着他身侧的烛影，故意想引起这位佳人的注意。

“烛影姑娘有所不知，那安明道胆大妄为，今日早朝竟然还不放弃科举改革那种惊世骇俗的想法，硬生生把这事给落实下去了，甚至还抢了出题的权力。”

“是极是极！他完全就是想重用那些贱民，把我们世家摒弃，送的礼不收，题也不漏，属实是犯了衆怒！”

烛影姑娘端坐席中，惊讶地用纤长的玉指捂住面纱下的红唇，想必也是被安厌这骇人听闻的做法吓到了，“怎会如此？那他可真是不懂分寸。”

平昌侯冷笑一声，捏了捏烛影的下巴，低声解释道，“安明道不懂分寸也是人尽皆知了，仗着陇川安氏和手中权力，完全不顾世家各族心照不宣的规矩，一点情分都不留！”

“他居然妄图想让那些贱民与我等为伍，让那些贱民有资格参加科举为官，逐渐取代我等……自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丑事，天下诸国都等着看笑话呢！”

“是吗？”烛影面纱下的笑容意味不明地加深，“奴家想，诸位一定不会叫他好过的吧？”

“那是自然！”国子监祭酒轻蔑一笑，“边境映沙城现在无人防守，恰好陈国来犯。安厌狂妄自大，自作主张的揽下了这件事。”

有人连忙争着在烛影面前接话表现自己，“这次还多亏了齐折叶激他应下……除非调动陇川安氏，否则安厌绝不可能在这麽短的时间内解决陈国军队。他可是立下了军令状的……”

“我们早已和现在那个小皇帝计划好，等到下次早朝若是没有结果，就以此为由联名上书，那时候就算是安厌也没有可说的！”

“可若是解决了呢？”烛影饶有兴趣的撑着下巴问。

“各大世家之所以能传承那麽久，就没见过是谁的一言堂，我就不信陇川安氏与衆不同铁板一块！”

“就算安氏真的是安厌说了算，在这麽短的时间内解决陈国军队来袭，也绝对大伤筋骨。哪怕安厌是陇川安氏家主，也一定疲于应对内部的指责。到时候我们更可以伺机拖他下台！”

烛影轻轻一笑，“原来如此…奴家真希望诸公能够看到那天，诸公可要努力了。”

衆人以为她是附和，虽然不明所以为什麽用这种有点怪异的说法，可看她笑得实在愉悦，笑得他们心髒乱跳，便也跟着她笑，包厢内志得意满的气氛浓厚，好像已经看到了安厌被处置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