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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无奈地瞥了她一眼:“你管得倒宽,自己的事还没定下,就操心起别人来了。”
闻禅:“顺便关心一下,毕竟刚断了他做驸马的路,总得给他找个好下家。”
皇帝拿她这副无赖嘴脸没办法,伸手点了点她,叹道:“朕想给陆朔寻一门亲事,让他留在京城,禁军如今缺人,正好可以让他顶上。陆家满门忠烈,他父亲为国捐躯,死在了战场上,朕实在不忍心把他唯一的遗孤也送上战场。”
闻禅也轻轻地叹了口气。
皇帝闻景行是个心很软的人,温和仁懦,对亲信近臣十分宽容,如果不犯触及底线的大错,他一般不会翻脸。可能是因为皇位到手得过于容易,前代肃宗留下的又是个较为平和安定的局面,闻景行身上一直缺乏一股锐气,整个朝廷的风气也偏于保守求稳,从他们对待啜罕部的态度上就能看得出来,宁愿花大价钱养狼,也不肯把自己的爪子磨利。
皇帝现在应该还没有故意制约陆朔、防止义州军兵权落回他手中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怜惜他,觉得京师繁华之地足以让他安度一生,何必要去边疆苦寒之地吃沙子。
“父皇如果只想补偿陆家,封爵也好,赏赐也好,为什麽要费那麽大力气把陆朔接进宫里来养?”闻禅道,“纵然有宝刀之质,藏在匣中,不出鞘不见血,那它也只不过是一块镶金嵌玉的铁片而已。”
“道理是不错,可战场兇险,刀剑无眼,万一折损了他,岂不成了朕的过错?”
“父皇一片拳拳爱才之心、怜惜之情,不光只能放在自己心里,也该让陆朔沐浴圣恩才好。”闻禅以退为进,“儿臣只是觉得他在京中当个富贵閑人,反倒埋没了他的才能,父皇何不改天亲自问问他的意愿,顺便考校考校他的本事,说不定就改变主意了。”
皇帝没接这话,反而问道:“倘若要将他放出去历练几年,你觉得应该放在哪里?”
“军国大事,儿臣可不敢妄言。”闻禅笑道,“不过非要我说的话,我看武原郡就很好,没有和亲公主,送个义子过去也不赖。”
皇帝:“……”
闻禅:“依儿臣浅见,您不想让陆朔上战场,无非是怕他为了报杀父之仇,死咬着同罗不放。那就让他去对付啜罕部,这地方既不可轻易开战,又不能疏忽轻视,再加上萧都督镇着,正好拿来锻炼他。”
皇帝默然片刻,最后长叹了一声:“你啊……”
他不止一次领教过闻禅的机敏狡黠,心中时常暗自感慨闻禅若是个男儿身,若没有那道命中注定的谶语,他必定不遗余力地教导培养,让她做未来的皇位继承人。
可是话又说回来,正是因为先天的种种限制,他反而不必像防备其他皇子那样,有些话可以放心地对闻禅说,甚至可以听一听她的意见。
“没什麽稀奇的。”闻禅却仿佛听懂了他的未竟之意,淡淡答道,“父皇拿这事去问大哥他们、问朝中大臣,说不定有远比我更周全妥当的答案,您只是太久没见我了,才觉得我好像很聪明。”
闻禅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只是皇帝一个未嫁的女儿,虽然立下过功劳,但没人会把那当做,她的话依然不会有多重的分量。眼下她只要体察上意,让皇帝在做决策时能想起来问她一句,就已经足够了。用不了多久,皇帝就会发现,那些“不上不下”“不够趁手”的事情,却刚好适合交给她去做——而那个总是补位的人,将会无声无息地渗透进他的身边,逐渐成为他离不开的左膀右臂。
“行了,陆朔的事,朕再想想。”皇帝说,“你也别閑着,朕已命人加紧绘制驸马人选的肖像,画好了就送去柔福宫,你挑个满意的出来。”
闻禅起身告退,对自己的事相当敷衍,拖着尾音懒洋洋地答:“是,儿臣遵旨。”
皇帝把扶手拍得啪啪作响:“你自己的事自己上点心,别给朕拖到明年去!”
很快,持明公主选婿的消息就传遍了宫廷内外,画卷流水般源源不断地传入柔福宫,甚至还有不少请帖通过宫妃辗转送到了她手里,大约也有主动示好之意。
闻禅虽然已经放弃了恩爱夫妻举案齐眉的想法,但驸马毕竟是个大件摆设,一时之间也很难挑出合适的。好在新年将至,容她多抻了几天,各家送来的帖子闻禅一概没应,唯一请动了她的,是当今钦赐出家修道的宁思长公主。
宁思长公主是皇帝同母的亲妹妹、闻禅的亲姑母,她的面子不能不给,况且宁思长公主与闻禅一向投契,她又恰好需要一个出宫的理由,便顺势应承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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