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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还有豪门大族竞相建造园林,引水筑池,只剩五分的水流再去其三,百姓要如何用这仅有二分的水种出两石粮食?殿下的田庄是免赋的御赐良田,而那些普通农民耕着薄田,每人每年还要向朝廷交二石的赋税。”
远处亭台楼阁依稀可见,飞檐斗拱,华美精巧,不知是谁家的别院;而大道的另一边,装满木材和石料的车队正缓缓驶向北方,又不知是去往谁家的园林。
气氛一时死寂,闻禅擡手拦住了欲开口呵斥贺九臯的程玄,看向他的目光冷静到近乎冷漠:“贺九臯,你知道我也是你口中的‘权贵’吗?”
贺九臯咬牙撩起衣袍,双膝一屈,跪在了尘土飞扬的田埂上:“臣知罪。”
“说到底,你吃的饭是公主府给的,俸禄是朝廷发的,田地灌溉的好不好,普通百姓是死是活,轮不到你来过问,也不是你的职责。”
“为了不相干的人而忤逆我,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吗?”
闻禅很少表现得这麽不留情面,仆婢侍从皆屏息而立,没人说话。贺九臯正要继续叩首谢罪时,旁边的庄户忽然扑通跪下,颤声恳求道:“求公主恕罪!贺郎君一心为公主办事,绝没有半点不尊敬公主的意思!是我们……都怪我们跟他抱怨,贺郎君可怜我们,才想在公主面前替我们说话,求您看在贺郎君是一片好心的份上,饶了他这回吧!”
贺九臯阻拦不及,一头磕了下去:“是臣口无遮拦,冒犯殿下,臣甘愿领罚,请殿下不要迁怒他们,一切罪责都由臣来承担——”
“快停,打住,不要再说了。”闻禅终于绷不住了,“啧”了一声,忧虑地道,“贺九臯,你这个嘴真得改改,没见过越道歉越不中听的,没火也能让你气出三分来,感觉我不罚你点什麽都对不起你这副做派。”
贺九臯:“……”
“起来吧。”闻禅睨他,“你有胆子为民请命,怎麽没本事坚持立场?我不过逼问几句,你二话不说就开始磕头请罪,认错又认得那麽不真诚,来日到了陛下面前、在朝堂上被朝臣群起而攻之,你也如此应对吗?”
贺九臯愕然擡头,迷茫地看着她。
闻禅:“问题摆在那里,长了眼睛就看得见,不是只有你发现了。要紧的是能说服上头出手解决问题,或者你自己有本事解决也行。光喊得欢有什麽用?”
贺九臯一下子磕巴起来:“臣、臣只是一介微末小官,人微言轻……”
“所以才更要想办法说服我。”闻禅道,“你是公主家令,最大的靠山就是我,你的很多想法唯有借我的手方可实现,所以要努力攀上这条船,而不是一开始就把我划到你讨厌的那一拨人里。”
“臣不敢!”贺九臯这回是真的心口如一,垂首道,“多谢殿下教诲。”
闻禅示意手下扶他起身:“你自己回去慢慢琢磨吧,这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想明白的,不过来日方长,咱们还有时间,且行且看吧。”
贺九臯借着侍卫的力站起来,好像隐约明白了为什麽公主身边的人看起来都那麽放松散漫。
是因为她会坦蕩地说明利害,不掩饰自己需要效忠的目的,也不以一己好恶禁锢人的天性。在她手下不必曲意逢迎,不怕犯言直谏,可必须要有足够柔韧圆滑的手腕,和“一定要做成事”的决心。
庄户领着他们到通济渠旁查看水磨运转。这一路走过来,贺九臯意外发现公主对这些田间地头的农事并不陌生。她虽然也问问题,但显然不是那种分不清麦苗和杂草的无知,简直不像个从未出过皇城的公主,反倒像个到乡下视察农桑的御史。
闻禅在水磨旁驻足片刻,转头问贺九臯:“这几座水磨是原先就有的,还是陛下新赐的?”
贺九臯:“殿下,这田庄一直都是御田,水磨也是专门配套建造的。”
以水力带动磨盘,可以代替人力畜力进行粮食加工,豪门大族田産多,粮食多,自然要建起磨坊,而寻常百姓也没必要自己单独建个石磨,都是将粮食送至磨坊碾磨。这行当利润丰厚,所需者唯有水流,比起人力和牲畜牵引省去了不少成本,难怪世家大族竟相入局。
闻禅点点头:“那三台先用着,叫他们另起地方,顺便建个新磨坊吧。”
韩九臯眼神骤然一亮。
闻禅朝地里蹲着的乌鸦和程玄扬声道:“小的们,回去吃饭了!”
乌鸦纯属怕热,不想去水边晒太阳,程玄则是因为在田垄边发现了一株野花,找农人要了个陶盆,小心地挖出来移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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