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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他欲争从龙之功,从的又不是源叔夜,说到底决定权在越王手上,只要越王回到京城,他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服越王下定决心。大家同为朝臣,各凭本事辅佐越王,他并非源叔夜的下属,凭什麽要听源叔夜的指挥行事?
源叔夜暗自磨牙,老狐貍混迹官场多年,戴应宁打的什麽算盘他心里有数。但事情麻烦就麻烦在这里,现在戴应宁完全可以不经过他的手,自己传信给越王请他回京;而越王一旦相信了戴应宁,源叔夜的位置就要往后靠,甚至后面诸事都有可能会脱离他的掌控,变成戴应宁一手主导。
他苦心经营了这麽多年,为越王扳倒太子,扫清障碍,绝不能在最后关头让戴应宁后来居上、摘走属于他的果子。
“子静说得有道理,非常之时,殿下远在檀州万事不知,形势的确对我们不利。”
源叔夜适时地退让:“为免打草惊蛇,我这就派人给殿下传信说明缘由,请他尽快动身,秘密赶回兆京。在此期间,诸位稍安勿躁,耐心等候消息,如果从宫中探听到什麽风声,一定尽快告诉我。”
戴应宁眼里浮起一丝冷笑,不过转瞬而逝,温文尔雅地随衆人一道附和:“那就有劳源相了。”
这天半夜,浓云遮蔽了星月,窗外惊雷隐隐,源叔夜独自坐在书房灯下,面前摆着一封雪白的纸笺,砚台里盛着一汪浓墨,名贵的紫毫笔就摆在他的手边,他却迟迟没有拾起。
脑海中始终潜藏着一个不安的声音,劝说他不要冒险,可他分不清这是冥冥之中的预感,还是随着年岁渐长,他的谨慎已经退化成了逃避。
闷热潮湿的雨夜,狂风呼啸着横扫过庭院,树影摇曳如漩涡中漂浮的水草,未关紧的窗户被吹得砰砰作响。
源叔夜出神半晌,下定决心拿起了笔,门外忽然传来“笃笃”的叩门声。
“进来。”
被雨浇湿了半边身子的黑衣人闪身进入书房,从怀中拿出一封因受潮而微微发软的书信,双手呈给源叔夜:“小人奉命监视公主府,发现府中有人趁夜出城,小人跟在他身后,趁其不备将他打晕,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请相爷过目。”
封面上有一行小字,写的是“燕王亲啓”,源叔夜心髒霎时重重一跳。他飞快拆开信封,从中摸出一张简短的字条,字迹有点漫洇模糊,却让他的预感成了真——“父皇抱病,京中恐生动蕩,接信后即刻返京,切切。”
难怪!
他就说以持明公主的狡诈心机,不可能把所有赌注都押在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偷梁换柱这种事风险太大,不像是她的作风。持明公主一边稳住许贵妃,一边还藏着一把杀手锏,就是远在汤山手握军权、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燕王闻琢。
“那个送信的人如何处置了?”
黑衣人道:“回相爷,已经推下山崖,毁尸灭迹了。”
源叔夜点点头,迅速提笔写好给越王的书信,交给黑衣人:“即刻动身去檀州,把信送给越王,秘密护送殿下回京,动作一定要快,去吧。”
黑衣人将信卷起来塞进特制竹筒,放入怀中收好,默不作声地朝源叔夜行了个礼,闪身出门,像来时一样轻捷沉默地消失在了院中。
源叔夜将另一封信移向烛火上烧了,撑着书案站起身,走到窗前,沉默地望着庭院中的大雨。
滂沱大雨,酷烈夏日,终有难以为继之时,那一天也许已经不远了。
第80章 逼宫
劫灰般浓沉的积云低低地压在皇城上空, 夏日闷热潮湿,没有夕阳的黄昏,重檐深殿显得越发阴晦幽暗。侍女们早早地点上了灯烛, 闻禅沐浴过后披散长发, 换了身干净衣裳, 正坐在镜前重新梳妆。
她下午在嘉运殿听衆臣议事, 晚上还要到皇帝那里帮忙处理公文,将近一个月没回过家,只能暂住清凉殿。幸亏现下裴如凇不在京城, 否则按这个过法,说不定哪天兆京的城墙就被他哭倒了。
纤云为她挽起长发, 别上两枚花钗。忽然间室内骤亮,长电撕裂云层, 头顶“轰隆”一声闷雷炸响,屋瓦簌簌震动,满殿灯烛都跟着晃了一晃。
飞星急忙走过去关窗, 小声念叨:“好大的雷, 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渡劫, 吓死个人。”
闻禅坐着望向窗外, 自言自语道:“雷雨夜,杀人流血的好时节啊。”
纤云被她的语气弄得后颈发凉,手腕不自觉地微微一颤, 闻禅似乎有所察觉, 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淡然如常地叮嘱道:“晚上有雨, 记得提醒宫人们关紧门窗,没事不要出去閑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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