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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如凇:“……”
韩俨变脸如翻书,上一刻还用后脑勺对着人,下一刻就敛色肃容正襟危坐,好像自己一直都是这麽正经:“先不管苏衍君,单说苏燮这个人,他确实很矛盾。”
“他作为苏衍君的父亲,对这个儿子期望很高,要求严苛,按说应该很重视这根独苗。但从他的自己的说法来看,他对苏衍君漠不关心,甚至认不出他的笔迹,说明父子关系并不亲近。”
“那几封家书如果是苏衍君本人写的,代表他还活着,有可能是被县尉囚禁逼迫,也有可能是与县尉串通;但如果是县尉所写,意味着苏衍君很可能已经死在了四年前,毕竟县尉但凡有选择,都不会选这种极有可能暴露自己的方式。”
“就算一时想不到这麽细,心里也会大致有个模糊的念头,知道这两个选择代表什麽。生死未蔔的情况下,父母会下意识地认为自己的孩子还活着,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可苏燮却好像巴不得苏衍君已经死在了外面,甚至还搬出御史的话来说服自己和别人,这种态度相当耐人寻味。”
裴如凇怀疑地问:“你该不会是想说,苏燮有可能是兇手吧?”
韩俨摇头:“我倾向于不是他干的。一来冒名顶替这种事太繁琐,光圆谎就很麻烦,后面暴露了更难处理,很容易把自己也绕进去。二来苏燮要是兇手,僞造苏衍君活着对他最有利,他不会干烧信这种事,更不会主动提及,把怀疑往自己身上引。”
闻禅道:“所以兇手是?”
韩俨:“没有兇手。”
裴如凇:“大理寺的俸禄真好挣,殿下,我也想去大理寺。”
韩俨白了他一眼,道:“严格来说,兇手最有可能是苏衍君,他杀了那个县尉。”
闻禅饶有兴致地追问:“怎麽说?”
“苏燮说过,苏衍君逢年过节才寄家书,而且往往写的很敷衍,这个习惯和普通人相差太多了。如果是县尉是兇手,他不可能预料到苏燮会烧信,多做多错,最好的办法是不写信以免引起怀疑。如果他囚禁威胁苏衍君,那麽苏衍君只要稍微改变一下习惯或者行文就可以向外求救,不至于拖到现在才被发现。”
“虽说苏家对他一点都不上心,但这四年里,这个习惯偏偏‘巧合’地维持下来,如果苏燮没有烧掉家书,那些信就是稳住苏家的手段。”
裴如凇接道:“他在任期间表现平庸,年年考评不上不下,也是为了避免引起兆京这边的注意。如果不是苏老太爷突然去世,他还能再浑水摸鱼几年。”
“并不是县尉顶替了苏衍君,而是苏衍君给自己找了个替身。他在背后操控那个县尉,并且在发觉‘替身’可能暴露后立刻杀人灭口。而苏燮烧信相当于无意中帮他圆了谎,把水搅得更浑,让我们分不清他到底是死在四年前,还是活着但下落不明。”
不知从哪钻进来的冷风凉飕飕地扫过厅堂,深秋的寒意从肌肤沁入骨髓。在不约而同的沉默里,闻禅开口问道:“苏衍君为什麽要布这个局?”
为了逃离苏家?还是不愿回来辅佐太子?又或者是……为了躲开什麽?
韩俨就是个局外人,认识苏衍君但不熟,也不了解东宫的风云,但多年审案断狱磨砺出来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背后必定还有隐情,而且很可能是震天动地的惊雷。
他看向一言不发的裴如凇。
闻禅也在看他,裴如凇神情冷峻,严肃起来眉头就低下去,长眉压眼,含怒带煞,俨然一朵霜寒雪凛的冰花,和他的名字倒是很相称。
“驸马,你不打算说点什麽吗?”
被点名的裴如凇遽然擡眸,又飞速收回,仿佛多看她一眼就会被烫伤。
他就差把“心虚”两个字直接顶在脑门上。韩俨头一回发现他还有“局促”这种情绪,仿佛在大街上看见麒麟裸奔,很感兴趣的向前微微倾身,做好了洗耳恭听的準备,心想这时候要是有把瓜子就更好了。
裴如凇盯着闻禅右手边的空位,低声承认:“他是为了甩开我。”
以裴如凇的身份立场,万不该与苏家藕断丝连。韩俨立刻看了一眼闻禅的表情,却发现她只是专注地凝神听着裴如凇说话。
“四年前,我派人暗中监视他的动向,苏衍君应该是察觉到了。当时他势单力薄,又身处苏家和东宫的重压之下,想要名正言顺的离开兆京,只有犯错被贬这一条出路。”
他表现得对太子忠心耿耿,对苏家逆来顺受,始终放不下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七情六欲缠身,浑身都是软肋,痛苦迷茫却又无从挣扎,不得不被命运推着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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