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

江皇后直直看着她退下，半晌，她眨眨干涩的眼，垂眸问雁回姑姑，“陛下又去长乐宫了？”

“是，已经传了晚膳。”雁回姑姑留意着皇后的神情，目光忧心。

江皇后有些恍惚，是了，陛下一大早赶着去皇陵，只在离宫前垫了垫肚子，回来后又直接赶往关雎宫查看淑妃情况，来回折腾，早该饿了，可他来凤梧宫那会儿，她们谁都没有想起来。

她有些疲乏地按住额穴，“母后那边，叫朱琼去说一声，让她老人家不必太过忧心，陛下只是想借机敲打六尚局，拿本宫做刀罢了。”想到方才刘尚宫的模样，她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很快，又转为自嘲。

这皇后当的，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姑姑，你说，这汤会是谁送上淑妃那桌的？”江皇后转头问道。

雁回姑姑皱着眉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淑妃虽说树敌颇衆，但有胆子和手腕做这种事的，奴婢想不出来。”

江皇后轻笑，“那姑姑可得替本宫好生留意着，明日，可还有一场大戏没唱，本宫精力有限，怕是顾不了两头。”

即使这会儿闹得再厉害，庆功宴也耽搁不得。

“另外，淑妃病了，明日记得先将她的席位撤了。”江皇后闭上眼，随口吩咐着。

雁回姑姑迟疑，“淑妃毕竟是钟世子的妹妹，这种特殊关头，便是人不到场，这位置总该给她留出来才好。”

“世子与陛下情同手足，想来不会介意这种座位上的小事。”江皇后没什麽表情，“也不用多麻烦，其他人顺位往前挪一挪便是。”

不过一个位置罢了。

第040章 第40章

暮色四合, 稀疏的星子在头顶闪着微光，晚霞已然褪去，天空只余深浅不一的蓝。

夜风乍起, 海棠树沙沙作响，虞子素骤然被披上件外衫，嗅到熟悉的龙涎香, 她小臂上翻, 手指按住固定在肩头的衣衫, 而后看向旁边的乾安帝，“陛下怎麽出来了？”

用过晚膳, 梁忠义便送来些急需批複的折子，虞子素主动让出书房，到廊下乘凉, 感觉才站一会儿, 身边就多了个人。

“事情忙完，自然就来寻你了。”乾安帝说着, 又替她理了理衣后褶皱，“夜里不比白日，记得及时添衣，以防染上风寒。”

虞子素心底为他的办公效率鼓了鼓掌，面上调侃：“陛下讲起话来怎麽和锦瑟姑姑似的？”

“这就嫌朕啰嗦了？”乾安帝屈起食指, 在她额上轻弹, “以你这贪凉的性子, 叫姑姑时时刻刻盯着也不为过。”

虞子素身子后倾，挡住额头, 嘴里嘟囔：“君子动口不动手。”

“朕可从没说过自己是君子。”乾安帝哼笑一声，伸出只手扶在她身后, 避免她不小心摔倒，嘴里继续道：“凡入世之臣，君子不做王。”

是以他两世所学，皆为君之道，而非君子之道，且这世间多少读书人，其中又能有几个真君子，乾安帝笑容逐渐冷然，各谋其利罢了。

看着怀中少女，他低声重複，“阿虞，朕不是君子。”

为达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便如她，想到几次见她看着天空出神，乾安帝心口微涩，他本可以放她离开，可最终还是选择了将人留在自己身边，即使心中清楚知道，阿虞一直向往着外面自由的天地。

他已经困过她一世，如今，还要再困她一世。

乾安帝阖了阖眼，他心知自己卑劣，却始终不愿放手。

虞子素看着皇帝眼底压抑的情绪，愣了愣，不知道他又想到什麽了，明明这麽大高个，站她面前，硬是显出几分弱势来。

“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虞子素拉过乾安帝的手扣在掌心，笑道：“陛下生而不凡，如今又为万民之主，若真要与您论君子之道，倒像是方枘圆凿，显得不合时宜了。”

乾安帝紧紧回握她，掌心的温度让他神情重新温和下来，“阿虞最近在看《孟子》？”

虞子素瞥他一眼，这不是在宣泰殿空耳那次太过丢脸，怕他下次又异想天开找她讲四书五经，她就在床头放了几本当睡前读物，别说，催眠效果一如既往的好。

至于刚刚引用那句，虞子素望天，感谢系统友情帮忙。

瞧她眼睛乱瞟，乾安帝喟然轻笑，“阿虞既有向学之心，不若以后每日用过早膳，便到宣泰殿随朕上两个时辰的早课。”

虞子素睁大眼睛，她这麽努力开解他，换来的是早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