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眼睛的反应可真够慢的，沈芝咽回下意识的吐槽，嘟囔着，“好吧好吧，反正我一直是孤家寡人，没人关心才是正常的……”

韩诗闻言，没忍住转回头瞪了她一眼。

对上她红彤彤的眼睛，沈芝抿了下嘴，还是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那双狐貍眼微微上挑，拉长的语调里满是调笑，“大小姐原来是兔子变的呀！”

韩诗捏紧帕子，狠狠咬牙，她这都是为了谁！

叶伊澜在旁边轻咳一声，示意两人旁边还有她这个客人呢。

拿着沈芝的帕子擦干泪痕，韩诗没好气地把帕子拍回她怀里，随后清了清嗓子，扭头不好意思地朝叶伊澜道：“让堂姐看笑话了。”

叶伊澜摇头，脸上带着些许欣慰，“我其实很高兴，能看见你在这世上还有挂念的人。”

韩诗和她一样，已经失去了最爱的家人，好在仇恨没有完全蚕食她们的心智，叶伊澜放下茶碗，手臂横倚在扶手上，笑盈盈地看着面前两位尚且年轻的少女，她们将会迎接更光明的未来。

听见这话，韩诗怔了怔，虽然两人是同辈，但论起年岁，叶伊澜更像是长辈，她有心亲近这位留存于世的唯一血亲，可现在看来，叶伊澜并未完全走出那段过往。

她留不住她。

韩诗面色有些複杂，想要劝，却又不知从何开口，相似的经历也让她难以说出更多宽慰的话来，因为她知道，没用的，过去的岁月会始终烙刻在她们的记忆中，那些痛苦的现实不是简单几句话便能改变的，堂姐能独自撑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又看了眼意外沉默下来的沈芝，压下了心中的想法，只是出声，想留叶伊澜多住几天。

“我也正有此意。”对于这个请求，叶伊澜欣然答应下来，“等陛下从北地回来，昱沣就该去南境了，届时我準备与他同去，再往后，便难相见了。”

钟昱沣只是临时借调回京，南境现在是副将孙程涛和军师方茂在守着，虽然各处欣欣向荣，但乌族始终是个隐患，尤其他们留下的毒蛊还没完全拔除干净，乾安帝不可能放任这个毒瘤蛰伏。

钟昱沣也有意留守南境。

爹娘妹妹都在京都，他本来有些犹豫，如今却没了顾虑。

镇国公府内，钟昱沣看着床上始终昏迷不醒的钟文婉，目光黯然，即使对那天在关雎宫中两人的交谈再失望，他也无法做到将妹妹的生死完全置之度外。

让哑奴照顾好小姐，钟昱沣离开了钟文婉的院子，陛下同意他带走妹妹，但此事不能外传，宫中的替身会在适当时候“病逝”，到时候，世上便没有钟贵妃这个人了。

然而崔石毅送钟文婉到国公府时，钟昱沣几乎快认不出轿中瘦脱相的人了，谁能想到，江皇后死前，还摆了衆人一道。

想到关雎宫小佛堂里发现的那尊镀了金的阴玉佛像，钟昱沣垂在两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事已至此，怪罪一个死人又有什麽用呢？陛下已经废黜江姿语的皇后之位，钟文婉也曾背地对皇后使过不少手段，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就连江姿语身上中的蛊毒，都还有关雎宫的影子。

在府里时，叶伊澜不曾教会钟文婉如何御下，只一昧捧杀，关雎宫会漏成筛子也不难理解。

一个紫玉，一个紫云，连和主子一起长大的紫檀也差点被人说动了，幸好她警觉，还因此发现了一批藏在暗处的老鼠尾巴。

可抓再多的人，钟文婉已经受损的身体也无法修複，只能勉强保住性命罢了，如今更是直接成了活死人，余生或许都只能在床上昏睡。

至少，现在妹妹还活着，活着，便还有希望。

钟昱沣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天色尚早，看过妹妹后，钟昱沣回了书房继续办公，笔墨刚刚备好，吴閑便急匆匆走了进来，“啓禀公爷，门房来报，有行商上门求见。”

钟昱沣皱眉，“行商？什麽行商能来城东，还找到府上来？”

吴閑也说不上来，但现在更重要的是，“那人只说他是布料商人，还带了几大车的裘皮丝棉，说是有大生意和公爷商谈。”

闻言，钟昱沣眉头反而皱的更紧了些，他搁下笔，仔细思索着，近来为了给平北军筹集御寒的冬衣，他没少和布料商人打交道，可这些人一个个仿佛油浸泥鳅——滑不留手，实在没给他留下什麽好印象，这会儿听吴閑这麽说，他总觉得不踏实，怀着些许疑虑，钟昱沣叫吴閑将人迎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