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檐下，韩诗看着远去的跑腿太监若有所思，仅据她所知，江皇后对后妃动手就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她不知道的只会更多，能稳坐中宫这个位置，江皇后靠的也不是大发善心，因此，对诏书里罗列的罪名，韩诗并不觉得有多意外，唯一让她感到惊讶的，其实是废后的时间点。

她们这批新秀入宫前，陛下就已经对江皇后有所不满，甚至故意分权给贵妃，明显也有想给皇后添堵的意思，他会废后，其实在宋家彻底倒台时就已经可以预见。

之所以拖到现在，一方面是因为乾安帝的精力暂时放在了找背后的郭家人上，另一方面则是，江皇后陡然病重，短短数日，病骨支离。

青梅竹马，少年夫妻，韩诗本以为，陛下是念起旧情了，可他偏又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废后，皇后本就没几日好活了，这会儿怕不是要被直接气死。

虞子素则有些怔忡，她之所以对凤梧宫那些宫人心怀怜悯，也不过是预见了这一日，自古主辱臣死，乾安帝决心要废后，伺候过江皇后的宫人们，下场又能好到哪儿去？她们闯长乐宫，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挣扎罢了。

现在，她们算赌赢了吧。

从被太后抱到身边开始，江皇后便成了半个宋家人，可她还姓江，到普通权贵家投亲的表小姐尚且过得谨小慎微，何况皇宫禁苑这个身份差异被无限放大的地方，太后再如何疼爱这个侄女，也还有一个长公主在旁边对比，不断提醒着她，皇宫不是她的家。

废后是皇帝一定要做的事，现在放她“回家”，则是他最后的成全。

是夜，乾安帝叫人给长乐宫传了个口信，有紧急公文需要批複，他会直接宿在宣泰殿，第二日一早，韩诗选择了离开皇宫，虞子素在长欣殿见了她最后一面。

“改日虞姐姐若是得了閑出宫玩，可以来城南叶家寻我。”韩诗没有改回原来的名字，但叶府的牌匾她也没换，如今物是人非，也不必执着于这一个名字。

只是曾经和沈芝约定一起在长闻府买的院子便作罢了，哪怕放她出宫，也不是完全给她自由，至少现在，乾安帝不会放心天高任鸟飞。

韩诗虽然有些厌烦了被监视的日子，但并未拒绝皇帝安排的侍卫，如今女户制度初改，免不了有些麻烦，她又不是忍气吞声的人，有几个正经侍卫当打手，还不用自己付月银，不要白不要。

虞子素应了好，“如今天冷，等来年开春，我再约你一道踏青。”沈芝要是把人哄好了，就再加一个沈芝。

“那说好了！”虽然感觉虞姐姐笑的有些奇怪，但旁边的人已经在催她出发，韩诗没有多留，带上虞子素装在盒子里的乔迁礼便离开了。

没了韩诗清甜的嗓音，长欣殿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虞子素又在原地坐了会儿，揉了揉自己的脸，扬起笑容，“冬喜，我们去堆雪人吧！”

京都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才停一个时辰，这会儿又开始了，鹅毛般的雪花在地上不断堆积，冬喜看着外边直摇头，“娘娘，您风寒才好，这会儿又是风又是雪，奴婢可不敢再让您出去玩雪了。”

虞子素眼巴巴地看着她，“可我还是头一回见这麽大的雪，就一小会儿，我就滚两个大雪球，剩下的都让侍卫来。”

冬喜看着她充满渴望的眼睛，犹豫不觉，求助地看向不远处的锦瑟姑姑。

锦瑟姑姑走到门口感受了下殿外的风，终于松了口，下雪没有化雪冷，今日风又不大，在外边待一会儿应该没问题，不过，“堆雪人还是让下面的人来吧，娘娘身体还虚着，得穿得厚实些，小心凉气入体，您站旁边指挥着就是。”

虽然虞子素感觉自己现在强壮得能斗牛，但对上锦瑟姑姑眼底的关心，她还是老老实实点了头，心底思忖着，下次得找个姑姑不在的时间或者地方自己偷偷玩，堆雪人这种事情，当然得亲自来才有意思。

她裹好披风，带着同样蠢蠢欲动的宫人们沖进了院子里，锦瑟姑姑年纪大了，不和年轻人瞎闹，指挥着小厨房备姜汤，又将一会儿玩完要换的衣裳烘好，这才去院子里查看情况。

就这一会儿，院子里的这帮人已经分成了两支队伍，滚的雪球堆到一起，在身前成了防线，小雪团漫天飞，堆雪人变成了打雪仗。

身份有别，虞子素不好下场，就在旁边当气氛组，一会儿看左一会儿看右，风帽掉了都不知道重新戴，光顾着叫好，大雪纷纷扬扬，很快染白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