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第63章

透过纱帷, 虞子素好奇打量被近卫拽着后领拎起来的人。

那是个看个子大概十岁出头的小孩儿，狗啃式的头发泛着油光，脸仿佛贴着锅底滚过一圈, 沾着厚厚的黑灰，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但眼窝明显要比大业人深得多, 这还是个异族人。

变州虽然靠北, 却并未处于边界线上, 再往北还有东西相连的苍州和北洲，万凉府在变州内也处于靠中的位置, 因此虽然偶尔有异族人的身影，但几乎都是行商的过路人，很少能见到异族小孩儿。

再者大业有禁令, 禁止与异族通婚, 而西国和北国由于粮食短缺，人口繁育一直很困难, 因此格外看重后代，几乎不可能带小孩来大业，尤其在秋战即将开始的时候。

也因此，乾安帝几乎没怎麽费力就认出了面前这个小孩儿的真实身份。

西戎王第九子——托娅。

五年后回国将整个西戎王庭搅得天翻地覆的女人。

前世，西戎王在三年后病逝, 王庭发生内乱, 关于托娅这个被人拐带的王女的消息也是那时从云牧府传出来的, 后来她主动找上阿虞，想要得到大业的助力, 报酬便是西戎王庭。

乾安帝看着托娅挣扎间手背露出的深色胎记，眸色渐沉, 现在是新的变数？还是说，她前世就是这麽早来的大业。

称她为奴的落星楼，在这中间又扮演了什麽角色？

气场全开的皇帝威压格外瘆人，仿佛具现化一般的淩冽视线里，酒楼管事几乎僵在了原地，虞子素也感觉手臂汗毛倒竖，注意到身旁少女一瞬的僵直，乾安帝敛下气势，将人向门边送了送。

他温和地嘱咐虞子素，“阿虞若是还没尽兴，也可以带着姑姑和近卫去附近几条街再逛一逛，累了便回马车上歇着，或者先回行宫，朕晚些去寻你。”

虞子素看了眼近卫包围下战战兢兢的管事，又看看安静下来的异族小孩儿，没做迟疑，点头小声道：“陛下也注意安全，妾在马车上等着您。”

目送锦瑟姑姑带人离开后，适才短暂的春风散去，楼梯口的气氛再度陷入冷凝，注意到旁边已经有过路人开始关注这里的情况，乾安帝回身往楼上去，“将人都带上来。”

虽然是在自己的主场，管事这会儿却不敢有什麽小动作，前面的男人一看便气度不凡，身边这些侍卫也明显受过专业训练，万凉府的中元灯会向来不会少了达官贵人，但这个男人他是头一次见，想到东家之前的吩咐，管事心底猜测着对方的身份，额头冷汗更甚。

老天爷保佑，千万别是他想的那个人！

将人带回之前的房间后，乾安帝坐回窗边的方桌旁，月上中天，窗扇半阖，挡住了倾泻而来的月光，屋内烛火比之前更加稀疏，晦暗一片，酒楼管事无措地站在屋子中间，梁忠义进来关好门后，请示道：“陛下，各处都已经叫人盯住了。”

管事腿一软，“草民……参参参参见……”

乾安帝没有理会他结结巴巴说不清楚的话，看向另一边的托娅，她已经被近卫放下了，这会儿目光四转，重点关注旁边关上的门，似乎又準备着随时跑路。

“托娅。”乾安帝叫她，用的却是西戎国的发音，tukuyia。

听见自己名字，尚且没有学会大业官话的托娅疑惑又警惕地看向面前的陌生异族男人，而地上的管事已经开始翻白眼，他不知道皇帝怎麽认出这个西戎小孩身份的，但他知道，他们完了。

落星楼外，锦瑟姑姑询问虞子素，“娘娘打算再逛一逛还是？”

身后的酒楼热闹依旧，大红灯笼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越发红豔，宛如重新饮足了鲜血，让人后背莫名发凉，近来过得太舒坦，她都快忘了，这是个什麽样的世界，虞子素移开视线，“万凉府可还有什麽独特习俗？”

“娘娘不如去城隍庙拜拜？”锦瑟姑姑提议。

“七月十五会城隍是这边一贯的习俗，百姓会去城隍庙敬告先祖今年的收成，祈祷来年继续丰收，同时也会为逝去的亲人寄送祝语，另外，万凉府的城隍庙每年都会在三元节到来时举办祭孤礼，请城隍爷搜寻客死他乡的孤魂，监察他们有序享用祭品和冥币，莫要因为互相抢夺影响了人世和平安宁，只是这会儿最热闹的出游应当已经结束了。”

“去瞧一瞧。”

一行人沿路慢慢走过去，喧嚣的人声逐渐驱散了心头的寒意，虞子素看见不少新奇玩意，都是瞿州不曾有的，街边还有杂耍班子，被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虞子素垫脚看了几眼，遗憾放弃。